洞房花烛夜。

沈明月端坐在喜床上，自己揭了盖头。

她打量着这间奢华的婚房，目光从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到墙上挂着的前朝名家字画，最后落在多宝阁上那一排排成色极佳的玉器古玩上。

啧啧，瑞王府果然有钱。

可惜，这些都是固定资产，不能立刻变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酒气的萧澈走了进来。他显然是被宾客们灌了不少酒，但眼神依旧清明，步伐也稳。

他看到沈明月已经自己揭了盖头，毫不意外。这个女人，不能用常理揣度。

“你倒是自在。”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冷淡。

沈明月从床上下来，走到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盈盈地说：“王爷说笑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王爷，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当然自在了。”

萧澈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烛光下，她洗去浓妆，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肌肤白皙如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星辰和……算计。

“家？”他嗤笑一声，“你不过是父皇送来的棋子，别太高看自己。”

“棋子也有棋子的价值。”沈明月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册和一支笔，推到他面前，“王爷，既然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有必要让您了解一下我们这个‘家’目前的财务状况。”

萧澈：“……”

他觉得自己今晚的认知被反复刷新。

沈明月打开账册，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条目，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商业会议。

“我下午抽空让管家把王府的总账拿给我看了看。王爷，您知道吗？我们家，快要破产了。”

萧澈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破产？他堂堂瑞王府，皇帝每年拨下的俸禄、封地的供奉、再加上他这些年的战功赏赐，富可敌国。她居然说他要破产了？

“胡言乱语。”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沈明月用笔杆敲了敲账册，“王府每年的固定支出，包括下人月钱、日常采买、府邸修缮、人情往来等等，加起来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您的收入来源，虽然看似庞大，但很不稳定。比如战功赏赐，总不能天天打仗吧？打仗还要倒贴军饷呢。再比如封地，万一遇到个天灾人祸，收成不好，这收入就断了。”

她顿了顿，总结道：“所以，王爷，我们现在是典型的‘高收入、高支出、低抗风险能力’家庭。一旦收入来源出现问题，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萧澈彻底放下了茶杯。

他第一次听人从这个角度分析他家的财务。虽然听起来荒谬，但仔细一想，竟……有那么几分道理。

“所以呢？”他倒想听听，这位新王妃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沈明月双眼放光，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商业机密：“所以，我们必须开源节流，盘活资产，实现财富的稳定增长！”

她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在桌上摊开，上面赫然画着一张结构图，中心写着“瑞王府商业集团”。

“这是我为我们家设计的未来商业蓝图。”她指着图纸，意气风发，“第一步，节流。彻查内务，砍掉所有不必要的开销，严惩贪污腐败。第二步，开源。王府后院那一大片空地，养花养草多浪费？改成蔬菜大棚，直供京城各大酒楼。东街那几间闲置的铺子，地段那么好，空着长蜘蛛网？拿来开火锅店！还有，王爷您这张脸……”

她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澈。

萧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我的脸怎么了？”

“王爷您这张脸，就是我们瑞王府商业集团最宝贵的无形资产啊！”沈明月激动地一拍桌子，“您往咱们店门口一站，什么宣传都不用做，京城的名媛闺秀能把门槛都踏平了！到时候我们推出‘瑞王亲选’系列产品，绝对卖到脱销！”

“……”

萧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现在严重怀疑，父皇不是给他赐了个王妃，而是给他请了个财神……或者说，女疯子。

“说完了？”他问。

“还没。”沈明月摇摇头，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说完了公事，该说点私事了。”

萧澈心中警铃大作。他想，该来的总会来。她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最终目的还是王妃之位和他的恩宠。

他正要开口说“你我之间只有交易，别妄想其他”，却见沈明月又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婚内合作协议”。

“王爷，我知道您对我没兴趣，巧了，我对您……的感情也没兴趣。”她坦然道，“我这个人，对男人过敏，只对钱亲近。所以，我提议，咱们做一对合作共赢的‘契约夫妻’。”

“契约夫妻？”萧澈觉得这个词很新鲜。

“对。”沈明月点点头，解释道，“协议内容很简单。第一，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您要是想纳妾，随意，只要别花我的钱。第二，在外面，我给您当好贤内助，撑足场面。在家里，您得支持我的事业，也就是‘瑞王府商业集团’的发展计划。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商业盈利，我七你三。”

萧澈的眉毛挑了起来：“为何是你七我三？”

“因为我是CEO兼首席财务官，负责所有策划和执行。您呢，是董事长兼品牌代言人，只需要提供资源和……脸。”沈明月说得理直气壮，“核心技术在我这，我拿七成，合情合理。”

烛光摇曳，映着她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萧澈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明月以为他要掀桌子了。

“五五分。”他忽然开口。

沈明月愣了一下，随即开始讨价还价：“不行，五五分太没诚意了。我最多让一步，***。我六你四，不能再少了。”

“成交。”萧澈干脆利落。

沈明月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都憋了回去。她狐疑地看着他：“王爷，您就这么答应了？”

萧澈拿起那份“商业蓝图”和“合作协议”，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起笔，龙飞凤舞地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回头看向沈明月，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本王对你的‘事业’，很感兴趣。”

他说完，便径直走向内室的软榻，和衣躺下。

沈明月看着那份签好字的协议，又看了看睡在软榻上的萧澈，一时有些恍惚。

这就……搞定了？

说好的洞房花烛夜呢？说好的活阎王呢？怎么跟剧本写的不一样？

她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数着到手的“启动资金”，沈明月心满意足地爬上大床，一夜好梦。

而躺在软榻上的萧澈，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看着床榻上那个毫无防备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他那冷硬的唇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商贾之女？

倒是个有趣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