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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街相遇初春的京城,冬寒未散,料峭春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长街两侧的杨柳才抽出些许嫩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季筱雨跪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单薄的***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她身前一块破木板上写着“卖身葬父”四字,

墨迹已被泪水晕开些许。身旁,一领草席裹着她刚刚离世三日的父亲,

露出的那只手已呈青灰色。“求各位行行好...”她声音嘶哑,

额头因连续磕头而红肿破皮,“小女愿终身为奴为婢,只求安葬家父...”行人匆匆,

偶尔有人投来怜悯目光,扔下几枚铜钱,却无人真正驻足。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两日,

所得银钱连口薄棺都买不起。“哟,这不是西街豆腐季家的丫头吗?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几个地痞晃悠过来,为首的王二麻子用脚踢了踢草席,“你爹真死啦?

”季筱雨护住父亲遗体,低声道:“请王大哥尊重逝者。”“尊重?”王二麻子嗤笑,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长得倒越发水灵了。跟哥哥回去,保管好好葬了你爹,

以后让你吃香喝辣!”她猛地别开脸:“请自重!小女只求安葬父亲,不为妾室。

”“装什么清高!”王二麻子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爹欠我的赌债还没还呢!父债女偿,

天经地义!”“家父从不堵伯!”季筱雨挣扎着,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你明知我家豆腐坊是被你设计强占的,如今家父含冤而死,你还要怎样?”“我要怎样?

”王二麻子狞笑,“就要你!”说罢便强行拉扯。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却无人敢上前。

谁不知王二麻子是这一带的恶霸,与官府都有勾结。季筱雨绝望中一口咬在王二麻子手上,

趁他吃痛松手之际,扑在父亲遗体上痛哭:“爹,女儿不孝,

连让您入土为安都做不到...”“贱人敢咬我!”王二麻子恼羞成怒,抬脚便要踹下。

“住手。”清朗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银甲白袍的少年端坐马上,眉目如刀削般锋利,眼神却清澈如山泉。“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成何体统?”少年将军目光扫过王二麻子,后者顿时软了半边。“肖、肖将军!

”王二麻子赔笑,“这丫头爹死了,欠债不还,小的只是...”“我亲眼见你欺凌弱女,

何来欠债之说?”少年将军翻身下马,银甲在春日下泛着冷光。他不多言,只一个眼神,

随行亲兵便将那几个地痞驱散。他走到季筱雨面前,解下猩红披风,轻轻披在她颤抖的肩上。

披风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皂角清香。“姑娘受惊了。”他蹲下身,与跪着的她平视,

“为何卖身葬父?”季筱雨抬头,望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那里没有怜悯,只有平等的尊重。

“小女季筱雨,家住西街,与父亲经营豆腐坊为生。前日家父猝然离世,

家中薄产被恶人设计强占,无奈只能...”她哽咽难言。少年将军静静听完,

从怀中取出钱袋,取出两锭白银:“这些银两拿去好生安葬父亲,余下的够你做些小本生意。

”季筱雨怔怔看着那足够买十口棺材的银两,泪如雨下:“将军大恩,

小女愿为奴为婢以报...”“不必,”少年微笑打断,笑容如春风融化冬雪,“人生在世,

谁无困顿?盼姑娘安葬父亲后,好生过日子。”她攥紧披风,倔强道:“爹爹教导,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请将军告知尊名,日后必当相报!”少年将军已翻身上马,

闻言回头:“肖书白。”顿了顿又道,“若真有心,就好好活着,便是最好的报答。

”马蹄声远,季筱雨仍跪在原地,攥紧尚带体温的披风,将“肖书白”三字烙在心上。

银两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却比不过心中那份重新燃起的希望。远处,

马背上的肖书白不经意回头,见那抹纤弱的身影仍跪在原地,朝他的方向深深叩首。

春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单薄却坚韧。他轻轻一叹,策马向皇宫方向行去。乱世之中,

如此遭遇者何止千万,今日得助,是她的运数,也是他的缘分。

第二章 茶楼听雨一年光阴匆匆,

京城西街的“听雨茶楼”已然成了街坊邻里熟悉的一处所在。人们只知道老板娘姓季,

脸上总带着几处不甚起眼却足以让人移开视线的淡斑,发髻永远梳得一丝不苟,

衣着素净得近乎寡淡。无人知晓这便是当年那个在长街卖身葬父的绝色女子,

更无人知道那些斑痕不过是她每日清早精心描画的伪装。

季筱雨用肖书白所赠银两中剩余的部分,开了这间小小茶楼。她刻意敛去容貌光华,

只为安稳度日,免惹是非。茶楼生意不算红火,却足够维持生计,

偶尔还有余钱接济街边乞儿。每当有客谈及边关战事,她总会格外留心,

借添茶之机多听几句。那些关于肖小将军的捷报,成了她平淡生活中唯一的涟漪。

“听说北疆大捷了!”某日午后,一个商人模样的客人高声说道,

声音里透着与有荣焉的喜悦。季筱雨正在柜台后算账,闻声手指微微一颤,

墨点滴落在账本上,晕开一小团乌云。“可不是嘛!多亏了肖小将军用兵如神!

”另一人接话,拍案叫好,“三千精兵破敌上万,真是少年英雄!”她低下头,

嘴角不自觉扬起。这一年,她默默收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十七岁初上战场便立奇功,

十九岁封将,如今二十有二,已是威震四方的少年将军。每每夜深人静,

她会取出那件猩红披风,轻轻抚摸已然淡去的皂角清香。又过半月,茶楼里的气氛忽然变了。

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聚在雅间低声交谈,季筱雨送茶点时,

隐约听到“全军覆没”、“叛国”等字眼。她心中一惊,托盘险些脱手,热茶溅在手背上,

瞬间红了一片。“季娘子小心!”客人惊呼。她强扯出笑容:“无碍,是奴家不小心。

”次日,噩耗传遍京城。肖书白轻敌冒进,致使五千精兵全军覆没,本人战死沙场。

龙颜震怒,念及肖家往日功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肖家满门流放北疆。

茶客们议论纷纷,有唏嘘,有怀疑,更有落井下石者。季筱雨站在柜台后,面色苍白如纸,

手中擦拭的茶杯几乎被她捏碎。那天她早早打了烊,独自坐在空荡的茶楼里,直到夜幕低垂。

第三日深夜,她终于动了起来。先是爬上阁楼,

从隐蔽处取出一只木匣——里面整齐叠放着那件猩红披风,以及一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

她细细清点,铜钱串成贯,碎银聚成锭,加上当初埋葬父亲后剩下的银两,

竟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第四日清晨,她在茶楼门外挂了“东主有喜,歇业三日”的木牌。

熟客们只当老板娘回乡探亲,无人起疑。实则她去了城西的车马市,

与车夫讨价还价半个时辰,最终以十五两银子买下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马是老马,

但腿脚尚健;车是旧车,但厢体牢固。“娘子要出远门?”车夫好奇地问。

季筱雨压低帷帽:“接老家的叔父来京小住。”随后她去了布庄,

买了厚实的青布和棉花;到药铺,备了金疮药、伤寒药等一应常用药材;去粮店,

买了易于储存的米面干货。每置办一物,她都精打细算,与商贩锱铢必较,

全然不见平日的温和模样。最后她回到茶楼,取出文房四宝,写下“此铺转让”四字,

却未标价码。隔壁书画店的老板闻讯而来,给出的价格却比市价低了三分。“刘老板知道,

我这茶楼位置偏,生意淡,”季筱雨面色平静,“但桌椅灶台都是新置办的,

后院那口井也是甜水井。若诚心要,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手指。刘老板瞪大眼:“三十两?

季娘子,这未免...”“二十五两,今日成交,明日交房。”她打断道,

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果决,“不然我找下家。”刘老板踌躇片刻,终究点头。京城铺面难得,

这个价确是捡了便宜。交割完毕,季筱雨独自在茶楼里走了一圈。手指抚过每张桌椅,

每只茶盏,这些都是她心血所系,安稳生活的凭靠。但想起那个赠她新生的少年将军,

想起他家人正戴枷带锁走向苦寒之地,心中那点不舍便烟消云散。夜深人静,

她将银钱分做三份:一份缝入衣襟,一份藏入马车夹层,一份塞进包袱底层。

最后她对着铜镜,一点点洗去脸上伪装多年的斑痕,露出一张清丽容颜。镜中人眼神坚定,

再无平日怯懦之态。第五日黎明,一辆青篷马车驶出京城,

朝着流放队伍将要经过的官道而去。季筱雨一袭粗布衣裳,帷帽遮面,

扬鞭策马的身影单薄却挺拔。茶楼听雨的日子已然结束,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但她握缰绳的手稳定有力,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然。既受君恩,必当相报。纵是刀山火海,

亦往矣。第三章 暗随流放流放之路艰苦异常。肖家十七口人,戴着沉重镣铐,

每日徒步三十里。最初还有押解官兵稍加照拂,后来上头传来命令,要“严加看管”,

待遇便一日不如一日。季筱雨的马车始终与流放队伍保持半日距离。她时而扮作村姑,

在他们途经的村落提前备好食物和草药,偷偷交给队伍中最年幼的肖家小妹;时而装作医女,

在肖老夫人旧疾复发时“恰巧”路过,留下药材。这夜流放队伍宿在破庙,季筱雨如常潜入,

在墙角放下装有食物和伤药的包袱。“姑娘留步。”暗处传来老妇人的声音。季筱雨一惊,

转身见是肖老夫人。老夫人虽衣衫褴褛,眼神却清明锐利。“这些日子,

一直是你在帮我们吧?”老夫人轻声问,“为何?”季筱雨低头:“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是书白?”听到这个名字,季筱雨眼眶一热,轻轻点头。

老夫人长叹一声:“那孩子...苦了你了。但前途凶险,姑娘莫再跟着我们了。

”季筱雨坚定摇头:“将军予我的不仅是银钱,更是尊严。如今他有难,我岂能坐视?

”次日清晨,押解官没有发现肖家人镣铐下都垫了软布,行走时不再磨破皮肉。

而那个一直暗中相助的姑娘,已然不见踪影。三个月后,流放队伍抵达北疆苦寒之地。

季筱雨提前半月到达,已在此处赁下一处小院,备足过冬物资。

当肖家人被安置在漏风的茅屋中时,她再次出现,将钥匙和一包银钱塞给肖老夫人。

“此地苦寒,这些许银钱或可度日。”她简单交代便要离开。“姑娘要去何处?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边关。”季筱雨目光投向远方,

“我要去找他...至少带回他的尸骨。”老夫人眼中含泪:“战场凶险,

何况已经过了这些时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季筱雨语气平静却坚定。

第四章 北疆寻尸三日后,她独自骑马向着肖书白最后战斗的戈壁滩行去。越近边关,

越是荒凉。风沙漫天,几乎掩埋了所有战争的痕迹。白骨半露沙外,锈蚀的刀剑散落四处,

旌旗碎片在风中呜咽。季筱雨徒步行走在沙丘间,每见尸骨便心跳加速,上前仔细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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