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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血月未隐。

大地被一层稀薄的灰雾笼罩,陵区外围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不住的咳嗽,撕破了死寂。

“咳……咳咳!”

声音来自一处半塌的祠堂,微弱,却像惊雷般炸响在黑暗中。

祠堂外,三道扭曲的人影猛然调转方向,它们没有眼睛,干瘪的头颅上只有空洞的鼻孔和咧开的巨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磨声。

“烬奴!”祠堂内,一个叫赵三的男人脸色煞白,死死捂住旁边一个少年的嘴。

但晚了。

“砰!”

一只烬奴猛地撞上祠堂唯一幸存的木门,腐朽的木板瞬间迸裂出无数木屑。

那门板上,早已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

另外两只烬奴紧随其后,用它们畸变成利爪的手掌疯狂抓挠、冲撞。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撕碎。

祠堂内的三人——赵三、一个蜷缩在角落的陈阿婆,以及那个引***乱的少年,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体力和精神都已濒临极限。

他们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一片断壁后,一双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苏晚萤没有动。

她像一块融入环境的岩石,连呼吸都调整到最微弱的频率。

她没有看那三只疯狂的烬奴,而是抬头感受着风。

黎明前的微风,带着湿气,正从西侧缓缓吹来。

她的视线随即下移,落在祠堂西侧地面上。

那里的泥土比别处更湿润,几丛顽强的野草下,隐约能看到一条被淤泥半掩的沟壑轮廓。

是条废弃的排水沟。看走向,极有可能通往祠堂的地底。

她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苏晚萤悄无声息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布包。

摊开来,里面是几块干硬的艾草,还有一小撮颜色暗沉的香粉。

她手指翻飞,迅速将艾草***成细碎的绒条,再与香粉均匀混合,最后捏成一根手指粗细的深褐色香条。

这东西叫“镇阴熏”,是守陵人一脉传下来的秘方。

燃起的烟雾带着腐烂松木与苦涩檀香的气息,对活人无害,却是烬奴这种阴物的克星。

它们不是害怕,而是极度厌恶这种气味,如同常人无法忍受腐尸的恶臭。

她划燃火柴,点燃香条一端,没有明火,只有一缕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风中飘散。

苏晚萤将燃着的“镇阴熏”小心地置于一个随身携带的粗陶碗中,随即如狸猫般潜行至那条废弃排水沟的入口处。

她将陶碗放在沟口,又找来一块薄石板,斜斜地盖住大半个碗口,只留下一道窄缝。

这样一来,烟雾便不会立刻被风吹散,而是会缓慢、稳定地顺着沟道的气流向祠堂方向弥漫。

果然,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工夫,那三只正疯狂撞门的烬奴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空洞的鼻孔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烦躁不安的低吼,开始原地打转,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再也不敢靠近木门半分。

时机到了。

苏晚萤捡起一块碎石,对着排水沟侧面的石壁,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三下。

“叩,叩,叩。”

这是守陵人之间流传的暗号,三声为“外有援,可接应”。

祠堂内,快要被恐惧吞噬的赵三浑身一激灵。

这声音……他虽然不是守陵人,但在这陵区讨生活久了,也曾听老人们提过类似的暗语。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也捡起一块砖头,对着墙壁回敲。

“叩,叩。”

两声。代表“情况危急,请求进入”。

苏晚萤眉头一皱。

这个蠢货,暴露了人数。

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压低声音,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入祠堂内:“闭嘴,捂住口鼻,想活命的,跟我走!”

话音刚落,祠堂内供桌下的一块地砖被从下方顶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烟雾的气味让赵三等人一阵头晕,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排水沟内狭窄潮湿,弥漫着陈年腐臭。

陈阿婆年老体弱,刚爬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几乎要瘫倒。

苏晚萤二话不说,从身后解下一个卷着的藤编物,迅速展开。

那竟是一副简易的担架,质地柔韧,一看就是墓道中常用的东西。

她将陈阿婆安置在担架上,用绳索固定,然后将另一端的绳子往自己肩上一挎,拖着担架在前面开路,动作娴熟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赵三和少年跟在后面,满心震撼。

爬出十来米,那少年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想回头:“我的包……我的包还在祠堂里,那是我爹留给我的……”

“闭嘴!”苏晚萤的声音陡然变冷,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声音会引来更多。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

少年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立刻缩回了手,再也不敢作声。

一行人沉默地在地下穿行,不知过了多久,苏-晚萤停下了脚步。

她面前是一堵厚重的石壁,看似无路可走。

她却熟练地在石壁上摸索片刻,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凹槽。

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古朴的青铜钥匙,***凹槽,轻轻一旋。

“咔哒——”

机括转动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眼前的石壁,竟随着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条更深邃、更黑暗的墓道。

赵三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道门?”

苏晚萤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我祖上,就是为了防着这一天的到来,才建了它。”

众人鱼贯而入,厚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外界的血月与嘶吼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就被这无边的黑暗带来的未知恐惧所取代。

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墓道里回荡。

“我们……我们能活多久?”陈阿婆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

苏晚萤点燃了一盏防风油灯。

昏黄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也映出了她那张异常平静的脸。

脸上沾着些许泥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只要听我的,就能活。”

她说着,目光缓缓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是记住——在这里,我说了算。”

油灯的光芒在幽深的墓道中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更远处的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隐约间,从墓道的最深处,似乎传来了极轻微的水流声,还夹杂着某种古老机关周期性运转的、细不可闻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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