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二年秋,五丈原。
秋风萧瑟,卷动着中军大帐的帷幕,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帐内,七星灯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榻上那人枯槁的面容。
诸葛亮,季汉的丞相,生命的烛火已如那灯盏中的残油,即将燃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从沉重的躯壳中抽离。
北伐未竟,汉室未兴,先帝托孤之重犹在耳畔……
不甘,无尽的不甘化作一声只能在心底回荡的叹息。
就在最后一丝光明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一个冰冷而宏大的声音穿透了时空:
“允汝重活一世,然天命有变,好自为之。”
……
剧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像是被投入了巨大的漩涡。
诸葛亮猛地睁开双眼。
没有预料中的阴司幽冥,没有五丈原的萧瑟秋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茅草屋顶,鼻尖萦绕着的是淡淡的书香和干草的气息。
他赫然坐起,剧烈的动作引得身下的竹榻发出一阵吱呀作响。
“这里是……南阳草庐?”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年轻、有力的手,皮肤光滑,指节分明,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绝非五丈原上那双枯瘦颤抖、写满遗憾的手。
更让他震惊的是身体的变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下心脏强劲有力的搏动,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如大江,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爆炸性的力量蕴藏在四肢百骸之中。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臂膀,触手所及,是坚硬如铁、虬结贲起的肌肉。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踉跄下床,走到屋内那口盛满清水的陶缸前。
水中倒映出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眉目依稀是他年轻时的模样,朗目疏眉,但那份儒雅的书卷气却被一股凌厉刚猛的气息所取代。
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形,如今变得宽厚雄壮,肌肉将宽松的寝衣撑得紧绷绷的,仿佛一头蛰伏的猛虎。
“重活一世……天道竟真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出祁山的劳而无功,上方谷的瓢泼大雨,五丈原的秋风萧瑟……
每一次失败都刻骨铭心。
剧烈的情绪冲击着他,是狂喜,是惊愕,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这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一股强大的自信充盈胸腔。
“北伐!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北伐!三年,最多三年,必须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他仿佛一个拿到了完美攻略、急于速通游戏的玩家,眼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就在这时,天道那冰冷的意念再次直接灌入他的脑海,并非声音,而是一段清晰无比的规则信息:
【规则一:此世有双诸葛。】
【规则二:限时三年,克复中原,则生;逾时无果,则双陨。】
【规则三:唯一定史者存。】
“双诸葛?”
他一怔,尚未完全理解这信息的全部含义。
突然,一阵轻微却极具穿透力的读书声,透过竹墙,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这声音……如此熟悉!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年轻时,还未经历风雨磨砺,清朗而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声音!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意识到,这草庐并非只有他一人!
那读书声来自……隔壁?
不,这草庐明明是他当年独居之所,何来隔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猛地推开柴门,大步踏出。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清新冷冽。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这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汉丞相,彻底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的茅庐之侧,不知何时,竟凭空多出了一间一模一样的茅草屋!
同样的结构,同样的简陋,仿佛镜子的两面。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对面那间草庐的柴门,也在此刻,“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缓步走出。
羽扇纶巾,面如冠玉,一身淡雅长袍衬得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
那眉眼,那气质,那从容不迫的姿态……
正是年轻时的自己!
是那个还未被命运重担压垮,还未经历无数次失望与悔恨的——诸葛孔明!
对面的“诸葛亮”显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惊和茫然,手中的羽扇僵在半空,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门外会站着一个“筋肉虬结、气势如吕布般的自己”。
两人隔着小小的院落,面面相觑,空气死一般寂静。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山下的小径上,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一阵粗豪的嘟囔。
“……大哥,这卧龙先生架子也忒大了,让俺们跑第三趟!若这次再见不着,看俺老张不一把火烧了这破草庐……”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道:
“三弟,休得胡言!高人自有风骨,岂可造次。”
还有一个温和却难掩焦急的声音劝慰:
“且耐心些,此番必能见得先生。”
武诸葛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声音……
是刘备!
还有关羽、张飞!
他们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对面那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羽扇纶巾的“自己”。
三顾茅庐的剧本,他熟得很。
但这一次,登台的演员,变成了两个。
“……”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混合着极度复杂情绪、唯有他自己才真正明白其沉重份量的低语:
“……准备好了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