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带着咸腥味的窒息感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林深的鼻腔、喉咙、肺腑。
沉重的海水挤压着他,黑暗无边无际地吞噬下来。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耳边,仿佛还残留着赵天宇那带着虚伪哽咽、透过海水传来的模糊声音:“深哥…兄弟一场,
别怪我…天宇集团,不能有污点…”污点?林深想笑,肺里却灌满了咸涩的绝望。
原来他林深,这个掏心掏肺、把赵天宇从泥潭里拉出来的兄弟,在对方眼中,
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污点。那些推杯换盏的豪言壮语,
那些“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都成了此刻将他拖向地狱的锁链。恨意像海底的暗流,
汹涌激荡,几乎要冲破这具濒死的躯壳。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猛地将林深拽离了深海炼狱。他猛地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贪婪地、大口地呼***空气。肺叶**辣地疼,提醒着他刚才濒死的真实感。然而,
入鼻的空气不再是咸腥的海水味,
而是一种…一种混合着廉价烟草、过期外卖和霉菌的、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
视野模糊了几秒,才缓缓聚焦。斑驳脱落的墙皮,**着水泥的墙角,
一张摇摇晃晃的旧书桌,上面堆满了凌乱的泡面桶和写满潦草代码的打印纸。
窗外是城中村特有的嘈杂,小贩的吆喝、摩托的突突声,还有隔壁情侣激烈的争吵,
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这地方…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林深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摸向枕边那台屏幕碎得像蛛网、却顽强亮着的旧手机。
屏幕顶端清晰地显示着:2013年9月15日,上午10:27。十…十年前?!
林深死死盯着那个日期,指尖冰凉。他猛地掀开身上那条散发着汗味的薄毯,
赤脚冲到墙角那面布满污渍的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年轻,瘦削,眼窝深陷,
下巴上冒着一圈青色的胡茬,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眼神里充满了疲惫、迷茫,
还有一丝尚未被现实彻底磨平的、属于年轻人的执拗光芒。这张脸…正是十年前,
他林深创业初期,为了那个名为“星火”的、几乎榨***所有心血和金钱的***项目,
在城中村出租屋里日夜鏖战、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和滔天狂喜的洪流,
瞬间冲垮了林深。他回来了!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命运的岔路口,
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哈哈哈…”林深靠着冰冷的墙壁,先是低笑,
继而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彻骨。笑着笑着,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赵天宇…我们好好玩。
“砰!砰!砰!”粗暴的敲门声,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嚣张,打断了林深汹涌的思绪,
也震得那扇薄薄的劣质木门簌簌发抖。林深脸上的狂喜和泪水瞬间消失,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霉味和外卖气味的空气涌入肺腑,
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清醒的辛辣。他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
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幽深如古井,所有激烈的情绪被强行压入冰封的湖面之下。他走到门边,
没有立刻开门。门外,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虚假热情的声音已经穿透门板:“深哥!深哥!
开门啊,是我,天宇!听说你最近遇到点坎儿?兄弟我这心里头急啊!”赵天宇。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深的心上。十年后的冰冷海水似乎再次涌来,
窒息感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毒的冰冷杀意。林深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瞬,
指尖微微发白。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甚至还强行挤出了一丝属于十年前那个“林深”的、带着疲惫和些许依赖的茫然。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门外的光线有些刺眼。
一个穿着崭新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堆满关切笑容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正是赵天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套裙、面无表情的女助理,
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高档餐厅logo的食盒。“深哥!
”赵天宇看到门缝后林深那张憔悴的脸,脸上的“心疼”立刻又浓了几分,他侧身就往里挤,
“哎呀我的深哥,你怎么搞成这样了?看看这地方,是人住的吗?
”他毫不客气地走进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目光扫过满地的代码纸、堆成小山的泡面桶,
还有那台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旧电脑,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鄙夷,但立刻又被浓浓的“担忧”覆盖。“唉,
”赵天宇重重叹了口气,一**坐在那张唯一的破旧单人沙发上,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
“深哥,不是我说你,创业是好事,但不能把命都搭进去啊!你看你这项目,
搞了快一年了吧?钱烧光了?团队散了?”他身体前倾,
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姿态:“兄弟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温暖的!
带了你最爱吃的‘御膳坊’的烧鹅,先垫垫肚子!”他朝女助理努努嘴,
助理面无表情地把食盒放在那张油腻的桌子上。林深沉默地看着他表演,
像个被生活重担压垮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桌上的食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声音干涩沙哑:“天宇…你…你怎么来了?”“我能不来吗?”赵天宇一拍大腿,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义愤,“我听说你为了凑服务器租金,
把祖传的那块玉佩都抵押给***了?深哥!你糊涂啊!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是能沾的吗?”他站起来,走到林深面前,双手用力按住林深的肩膀,
眼神“真挚”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深哥,我们是什么交情?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帮放贷的,我帮你摆平!不就是几十万吗?兄弟我还垫得起!
”林深的肩膀在他手下微微颤抖,仿佛激动得不能自已,
声音带着哽咽:“天宇…我…我…”“别说了!”赵天宇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兄弟之间,
不谈钱!谈钱伤感情!我今天来,主要是担心你!你这项目,风险太大了!
现在手游市场多乱啊,小公司死得一批又一批。深哥,听我一句劝,别硬撑了!身体要紧!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这样,深哥,你的项目,还有那些…嗯…债务,
我赵天宇,一力承担!全盘接手!你签个**协议,剩下的烂摊子,我来收拾!你呢,
拿着我给你的这笔‘顾问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养养身体,以你的才华,
东山再起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赵天宇从女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轻轻推到林深面前。白纸黑字,《星火科技项目及债务整体**协议》,**金额一栏,
赫然写着:人民币壹佰万元整。林深的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一百万元。十年前,对于一个山穷水尽、负债累累、项目前景黯淡的创业者来说,
这无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足以还清***,还能剩下一点“顾问费”苟延残喘。前世,
他就是被这份“兄弟情义”和这看似丰厚的“买命钱”蒙蔽了双眼,
感激涕零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亲手把凝聚了自己所有心血、蕴藏着未来无限可能的《星火》项目,以及伴随它的巨额债务,
拱手送给了眼前这头披着人皮的豺狼。然后,
赵天宇拿着他呕心沥血完成的《星火》核心引擎和创意,稍作包装,
摇身一变就成了他“独立研发”的爆款游戏,赚得盆满钵满,
踩着林深的“尸体”登上了天宇集团太子爷的宝座。而他林深,在耗尽那一百万后,
被赵天宇以“经营不善”为由彻底踢开,背负着圈内“能力不足、项目失败”的骂名,
从此潦倒,最终在十年后被那辆熟悉的车牌号撞入冰冷的大海。林深缓缓抬起头,
看向赵天宇。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挣扎,
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看到唯一希望的脆弱光芒。“天宇…你…你真的愿意帮我扛?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嘴唇微微颤抖。“当然!”赵天宇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咱们兄弟,谁跟谁!你签了字,所有麻烦,我赵天宇一肩挑!你只管安心!
”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星火》核心引擎到手后带来的巨大利益。
至于林深?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废物罢了,用完就可以扔了。
林深深深地“凝视”着赵天宇那张虚伪的脸,足足看了有十几秒,
那目光复杂得让赵天宇心底莫名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不安,
但那不安瞬间就被即将到手的巨大利益冲散了。终于,林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肩膀彻底垮了下来。他拿起桌上那支廉价的圆珠笔,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笔尖,
悬在签名处。赵天宇屏住了呼吸,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啪嗒。”笔尖落下。
林深的名字,以一种带着疲惫和屈服的潦草笔迹,出现在了协议乙方签名栏。“好!好兄弟!
痛快!”赵天宇猛地一把抢过协议,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
之前的“关切”和“心疼”荡然无存。他仔细检查着签名,确认无误,
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西装内袋,仿佛怕林深反悔一般。“深哥,钱我马上让人打到你卡上!
***那边,我这就去处理!你好好休息!”赵天宇站起身,拍了拍林深的肩膀,
那力道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轻慢,“兄弟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改天请你喝酒!
”他带着女助理,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阔步地离开了这间狭小肮脏的出租屋,
连那个昂贵的食盒都忘了带走。“砰!”破旧的木门被重重关上。出租屋里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旧电脑风扇的嗡嗡声。林深脸上的所有脆弱、疲惫、激动,在门关上的瞬间,
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平静,深邃的眼眸里,
只剩下淬过寒冰的锐利锋芒。他走到窗边,撩开那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窗帘一角。楼下,
赵天宇正意气风发地走向他那辆崭新的黑色奔驰S350。他拿出手机,似乎在打电话,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和得意,对着电话那头指手画脚。林深静静地看着,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天宇,好好享受你最后的狂欢吧。
你替我“扛”下的,不是金山,而是…地狱的通行证。他放下窗帘,
转身回到那张油腻的书桌前,没有看那个精美的食盒一眼。他坐下,
伸手按下了旧电脑机箱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物理开关。“嗡——”一声轻响,
这台看似破旧的电脑主机内部,另一块独立的硬盘被激活,指示灯幽幽亮起。
林深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屏幕上,
一个全新的、简洁却功能强大的界面被唤醒。
上面运行着一个与之前被赵天宇拿走的“星火”项目截然不同的程序框架。
文件名简洁而醒目——《王者征途》。---赵天宇的动作快得惊人。
协议签署后不到四十八小时,林深那张几乎被掏空的银行卡上,
就收到了一百万元的入账短信。紧接着,
之前像催命鬼一样天天打电话、发短信威胁恐吓的几家***公司,也奇迹般地彻底消停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出租屋的破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
来的是一身职业装、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男人,
以及他身后两个面无表情、体格健硕的跟班。“林深先生?”眼镜男的声音平板无波,
带着公式化的冰冷,“我是赵总委派的项目交接负责人,陈锋。根据协议,从现在起,
‘星火’项目所有相关资产,包括源代码、设计文档、硬件设备以及服务器访问权限,
由我们天宇科技全权接管。”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亮出盖着红章的授权文件,
眼神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台电脑、每一叠文件。“赵总吩咐了,念在旧情,给你三天时间,
清理个人物品,搬离此处。服务器权限密钥,请现在移交。”陈锋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仿佛在看一个需要被清理掉的垃圾。林深沉默着,
像一个真正失去了所有、被榨干了价值的失败者。他佝偻着背,
默默地从那台嗡嗡作响的旧电脑主机里,拆下一块布满灰尘的硬盘,
又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个贴着“星火核心”标签的旧U盘,动作迟缓地递了过去。
陈锋身后的跟班立刻上前,几乎是抢一般接过硬盘和U盘,
迅速装入一个带有防震保护的金属手提箱里。“很好。”陈锋满意地点点头,
仿佛完成了一项简单的清扫任务,“林先生,祝你…未来顺利。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怜悯,然后转身,
带着人扬长而去。“砰!”门再次被摔上。房间里彻底空了。电脑主机被拆走了核心硬盘,
只剩下一个空壳。书桌上凌乱的代码纸也被粗暴地收走,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泡面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人去楼空的凄凉。林深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看着这片被掠夺后的狼藉。
夕阳的余晖透过肮脏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收拾任何“个人物品”。这里的一切,连同那段被欺骗、被利用的愚蠢过去,
都不值得带走。他拿出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在夕阳下有些刺眼。屏幕上,
是一条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境外号码,
内容只有简单的一串数字和一个坐标。林深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回复了两个字:“启动。”然后,他转身,
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间承载了前世无尽痛苦和今生复仇开端的出租屋。没有回头。
单薄的身影融入了城中村傍晚嘈杂的人流,像一个最不起眼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
---三天后。滨海市,华天大厦顶层,“天宇科技”崭新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场精心筹备的新闻发布会正在最大的多功能会议厅举行。巨大的LED屏幕上,
滚动播放着“天宇科技重磅打造!划时代手游《星耀纪元》震撼来袭!”的宣传片。
激昂的音乐,炫酷的画面剪辑,引得台下数百名记者和业内人士阵阵惊叹。
西装革履的赵天宇站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对着话筒,声音洪亮,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星耀纪元》,
是我们天宇科技战略转型的关键一步!它凝聚了我们最顶尖的研发团队近一年的心血,
拥有最先进的引擎技术、最宏大的世界观、最顶级的游戏体验!
它将彻底打败国内手游市场的格局!”他张开双臂,
仿佛要拥抱整个未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星耀纪元》,
必将成为下一个现象级的国民手游!它的价值,无可估量!”台下闪光灯疯狂闪烁,
掌声如雷。赵天宇享受着这众星捧月的感觉,目光扫过台下,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
他仿佛已经看到天宇集团的权柄在向他招手。就在这时,他西装口袋里的私人手机,
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信息,一条接一条,密集得如同警报。赵天宇微微蹙眉,
在这种关键场合被打扰让他有些不悦。他借着整理领带的动作,
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拿出一点缝隙,飞快地瞥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是助理发来的信息,
只有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字:【赵总!出事了!】【应用商店!快看排行榜!
】【《王者征途》!】【爆了!!!】《王者征途》?什么鬼东西?!赵天宇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强压下心头的惊疑,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
对着台下微微颔首,示意发布会继续。同时,他借着转身走向旁边嘉宾席的动作,
迅速点开了手机上的应用商店链接。“腾龙游戏工作室”发布。
图标是一柄古朴与科技感交织的长剑。名字:《王者征途》!上线时间:72小时前。
当赵天宇看到那个图标,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图标的设计风格…那个名字的韵味…为什么让他感到一种该死的、诡异的熟悉感?!
他颤抖着手点开游戏详情页。5V5公平竞技!三路推塔!海量英雄!随时随地,
十分钟享受纯粹对战乐趣!简洁、直接、直击核心玩法的介绍词,像一把把重锤,
狠狠砸在赵天宇的心上!
心玩法…这…这分明就是他刚刚在台上大吹特吹的《星耀纪元》最核心、最引以为傲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