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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花园翻修,我挖出了埋在树下的陈年老酒。

李琰气红了眼,将我珍爱的紫檀琵琶摔得粉碎:

“你一个卑贱狄奴,也配动母妃酿的酒?”

“等我长大,第一件事便是将你这个坏女人逐出东宫!”

我捡起断裂的琴轴,十指被碎木刺得鲜血淋漓。

对眼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少年,我只觉得疲惫:

“不必等那么久。”

“东宫,我早就待腻了。”

......

见我受伤,李琰有一瞬间的无措。

他瞪大眼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上前一步踩住琴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叫欲擒故纵。”

我将滴血的手指收进袖中:“这是谁教你的?”

李琰还未长开的精致眉眼中,满是鄙夷:“你娘是狄奴,你也配管我?”

一口一个狄奴,让我几乎忘了,这是我倾尽心血养大的孩子。

我抽回琴弦。

李琰像露出尖牙的小兽,死死地瞪着我。

他在等着我,像往日那样训诫他,好发起第二轮进攻。

可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孙说得对,我确实不配。”

李琰愣住。

不理会他的反应,我转身离开。

看着案几上破碎的紫檀琵琶,我心疼得厉害。

这是我娘的琵琶。

也是我唯一的念想,就这样没了。

我望着镜中,与先太子妃八分像的面容,喉头泛苦。

果然,最疼爱的孩子,最知道怎样伤你的心......

我默默收起断琴,去小厨房做沙鱼脍。

这是太子每日都要吃的东西。

鱼脍送到书房时,最后一个朝臣刚走。

太子示意我上前为他宽衣。

褪去朝服和冠冕,他慵懒地靠着椅背,墨发流泻,矜贵俊美的脸上是一双淡漠的眼。

“过来。”

他勾勾手,我顺从地上前。

猝不及防,跌入了一个氤氲着沉水香的怀抱。

“听说今日,琰儿惹你生气了?”

我抿着唇,浑身僵硬。

李洵攥住我手上渗血的纱布:“他是孩子心性,做事冲动。”

“不过,你的确不该动怜儿的酒。”

在他们父子心里,我和那个紫檀琵琶没有什么两样。

纵使十年相伴,也不过是一个赝品。

十年前,先太子妃楚怜病逝,我作为她的庶妹,续弦嫁到东宫。

从嫁过来那一天起,每个人都在提醒我。

楚怜是天上月,而我是脚底泥。

一个有狄奴血统的侧妃,甚至都不如李琰的乳母尊贵。

大婚那夜,太子掀开盖头时,眼底的寒潭晃了晃。

指腹停在我眼尾的朱砂痣上用力一碾:“这点不像她。”

他给我了一瓶药水。

让我将那粒朱砂痣洗淡。

又让我学习关于姐姐的一切。

姐姐擅做鱼脍,而我不会用刀,便要在冬日雪地里切冰练习。

姐姐擅舞,而我擅琵琶,便要日日习舞,脚尖练出血也不能停。

就连行走的步态都要和姐姐分毫不差。

......

学得多了,都快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我收回思绪,垂下眼:“殿下,十年之约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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