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宁前,跟老太太辞别。
老太太忍了又忍,还是抵不过肉痛,开口道:「我听闻你搬了整整十车礼,这也太……」
我截住她的话头:「儿媳也知道少了,母亲的心意,本不该辜负。苏家虽说没有多显赫,可勉强算得上世家大族,若要礼数周全,只怕母亲一整个私库搬过去都不够。」
「只能挑一些精巧的,送给父母兄弟姐妹这些近亲,母亲千万不要自责,我父母都是开明豁达之人,心意到了就行,断不会觉得您失礼的。」
我满脸大度地宽慰她,老太太嘴角抽搐,从牙缝中挤出夸赞来。
「是吗?你还真是怪体贴的……」
「儿媳一向善解人意,体恤您是我分内之事。」
我带着邵文晟和十箱金银细软回家,路过邵文渊和阮金珠的院子时,二人正在争吵。
「我不过是想跟母亲一起回家探望外祖,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了?」
「我胡思乱想?既然是探望外祖,为什么不能把我带上?我身为外孙媳妇,也想拜见母亲的娘家人……」
「外祖家门楣甚高,你的身份如何去得?别闹!」
「当初是你自己退了你那高门贵女表妹的亲,如今倒嫌弃起我的身世来了?」
「我实话实说罢了,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更何况我这次是为了去请舅舅提携,你想让我未来几年都只当个从六品芝麻官?」
前世这个时候,我早为他谋了个五品官,官位虽高,却难得清闲,又有苏家亲眷门客为他在官场上引路,仕途亨通。
他们夫妻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别说是争吵了,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
如今无人引荐,邵文渊哪怕是风光无限的状元,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做了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那边上官严苛,才子众多,个个儿都削尖了脑袋要往上爬,竞争那般激烈,邵文渊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又怎么适应得了呢?
他整日忙碌,累得人都瘦了,回来哪有精力和阮金珠恩恩爱爱。
他拉不下脸来求我,还想越过我去找苏家办事。
还是活儿太少了。
得找人给邵文渊使点绊子。
我笑出了声。
邵文渊欣喜地挣开阮金珠的手,朝我奔来:「母亲是来接我的吗?金珠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您别笑她了。」
我似笑非笑:「我是在笑你。」
「这大白天的,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你得罪了你舅舅,我此去赔罪,人家都不知道接不接受,他凭什么提携你?」
「人家要提携的是自己的女婿,管我一个出了阁的堂妹的儿子做什么?」
「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邵文渊捏紧了拳头,指着邵文晟道:「那您带他去做什么!他连您的儿子都不是!」
我抚了抚鬓角:「可他到底喊我一声母亲不是吗?你可以不要前程,我却不能不要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