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情初露 第五章 爱情初露 几天以后,韩江林接到组织部通知,到南原市委组织部集中培训。市委派往宁波挂职的乡镇干部共一百人,每人向市委组织部培训中心交了一百元培训费后,培训中心给学员下发了一套从南原市招商局弄来的项目资料,加上市委组织部印发的一套《挂职干部注意事项》,就是培训的全部教材。培训中心主任说奉部领导旨意授课,拿着《注意事项》讲了二十分钟,整个培训活动圆满结束。韩江林卷起材料跑出教室给兰晓诗打电话,电话铃响,他心里陡然紧张,担心兰晓诗掐断电话。没想到兰晓诗不仅接了电话,声音还带着高八度的热情:领导。 韩江林受到感染,调侃道,怎么不叫大领导?乡长上管天文,下管地理,左管农民的粪桶,右管百姓的撮箕。 兰晓诗像一只欢快的鸟儿,声音委婉柔媚,怎么想起打电话了? 我日日月月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心里不停地拨打你的电话,你,没有听到吗? 兰晓诗沉默了一下,说,天晓得你拨打谁的! 见个面怎么样?我会告诉你拨打谁的电话。 兰晓诗调皮地说,我等着领导接见,大领导一直忙,没有给我任何机会。 我在南原,已经安排时间接见你,怎么样,定个地点吧。 兰晓诗略带夸张地惊呼,你在南原?现在?稍事沉默,说,吃饭时间还早,你先过来坐坐。电话里指明了“晓诗策划工作室”的位置。 韩江林立即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往指定的地点赶,看看到了地点,开窗搜寻,抬头望见了“晓诗策划”的广告牌,觉得事情有往预定的方向发展的预兆,心里一乐。下了车正要寻找上楼的通道,身旁弯腰指导工人制作广告牌的人转身莞尔一笑,来了?马上就好。 韩江林惊讶地打量着兰晓诗。兰晓诗把裹满油彩的披风一卷,看什么呀,没见过西洋镜吗? 兰大小姐真不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兰晓诗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狗嘴不会长象牙。 小小的亲密接触让韩江林心里非常温暖,愉快地说,狗嘴长象牙是怪类,兰大小姐干粗活证明城乡一体,社会进步。 兰晓诗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得意地笑着领韩江林上楼。韩江林本来就十分欣赏兰晓诗出类拔萃的气质,此时望着窈窕美丽的背影,心里更加爱慕,大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兰晓诗说,我请了两个江西老表帮我们制作广告牌。 策划公司就是广告牌制作公司? 兰晓诗脸微微一红,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进入这个市场不容易,我们正在扩展领地,由平面广告向立体和多媒体广告发展。 走进二楼策划工作室,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坐在电脑前。兰晓诗风趣地介绍自己的合伙人,邓媛媛,我的合作伙伴,正式的职位是晓诗策划副总经理。 邓媛媛审视着韩江林,嗔叫道,兰姐。 韩江林,南江镇镇长,我的家乡父母官。兰晓诗又介绍韩江林。 这介绍让韩江林觉得别扭,心想,晓诗也未能免俗,故作严肃地纠正,副镇长。 介绍领导的时候,不都是把副字去掉么? 在与美丽女士见面的隆重外交场合,正职就是正职,副职就是副职。 邓媛媛不觉又多看了韩江林几眼,听着他们斗嘴,抿着樱桃小嘴窃笑。 兰晓诗塞给他一把材料,这是我们新近做的一个策划方案,看看。脱掉了旧外套,露出亭亭玉立的身姿。韩江林说,别赶鸭子上架,我管百姓撮箕粪桶有一套,广告策划是思维盲点。 领导接见下属,不批阅文件怎么成?兰晓诗端茶上前,说,谁没有盲点?只要不盲目。 韩江林说,领导亲自视察一般开汇报会,口头汇报,领导调研要是都隆重收罗文件,转一圈下来,领导不得压垮、累死? 领导为人民服务练就了钢筋铁骨,高压不垮、蒸煮不烂、千锤百炼不扁,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邓媛媛插了一句,群众抬着,下属捧着,女人供着,这才是领导! 两个女孩变着法儿扁他,韩江林大叫冤枉,质问,领导有那么多好处,你们咋不当领导? 两人相视而笑。兰晓诗坐到电脑前,你等一会,我改个东西后再去吃饭。 韩江林翻着材料,这是南原河上游天星桥景区的电视宣传策划方案,创意奇特,视角新颖。灵机一动,说,晓诗,能不能给天华山旅游搞个策划方案? 兰晓诗说,好呀,你把项目、投资、宣传方案这些东西给我。 韩江林摇摇头,我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毕竟我还没有那个权力。 在其位,谋其政,等你主政南江,我们再商谈。兰晓诗在商言商的架势把韩江林闹了个花脸,掏出手机给王磊打了个电话,小磊子,我在南原,上次说的天华山开发方案,搞了没有? 王磊说还没有,两人聊了一会,韩江林说中午一起吃饭,王磊问明了地点,就挂了电话。 一会儿,王磊像风一样闯进来,左看看右瞧瞧,惊奇的目光落在邓媛媛身上,夸张地说,南原街头美女越来越少,原来都藏在深闺里忙事业。邓媛媛满脸羞红。兰晓诗打抱不平,小姑娘脸薄,哪经得住色鬼这么看呀!王磊矛头迅速转向兰晓诗,人家小姑娘,莫非你是老女人了?兰晓诗脸一红,省点口水吧,你。王磊说,好,眼前的可餐秀色咱没希望了,咱省点嘴,等会儿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谁说你没有希望了?我们媛媛还没有朋友,兰晓诗问,想吃什么? 王磊说,唉呀呀,晓诗,白云人哪有问客杀鸡(这是一个普遍的俗语,当面问客人杀不杀鸡招待,就是假心假意了)的理呀! 兰晓诗想了想说,我请向博士开车过来,我们到南原河边吃鱼。说着拨打向博士的手机。 这句话对韩江林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心整个掉进冰窟,凉透了。 王磊看了韩江林一眼,说,江林,今天怎么整个一只瘟鸡样?拿出当年霸着兰晓诗的雄劲来呀。 兰晓诗不干了,你说什么?谁霸谁啦? 王磊知道说错了话,耐性地把韩江林当年的情痴模样夸张地描述了一遍,感慨万端,晓诗呀,谁要追求你,他要和谁决斗,可怜冰心一片,换来春光无情呀。 兰晓诗羞涩地白了韩江林一眼,他什么时候向我表白过爱情?谁不知道他和杨卉青梅竹马? 王磊张大眼睛瞪着韩江林,没有表白吗?江林,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表白爱情,又堵塞言路,霸着不让我们表达,什么意思嘛,莫非想让肥水流入外人田? 谁是肥水?我看你是缺肥肠吧,等会儿炒几个肥肠叫你满嘴滴油。 正待出门,兰晓诗的手机响了。向博士说他有一个手术,脱不开身。韩江林正想着向博士的事,听说他不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向博士已经是有车一族,而他还是穷光蛋一个,在这场爱情的角力中,他明显处于劣势,心里颇感不妙。 打车来到南原小炒一条街,到底是女人精于算计,所点小炒非常合口。韩江林见兰晓诗额头香汗直冒,很是怜香惜玉,扯一张纸巾递过去,兰晓诗接了,并不言谢。这一细节和亲昵,让他感觉光明之灯并未熄灭,爱情仍存在希望。 下午,韩江林怀着一点点的爱情希望,坐上了开往杭州的火车。在车上思念着兰晓诗,韩江林恍然觉得火车开往天堂的方向。事实上,火车确实是开往有“人间天堂”美誉的杭州。 在浙江挂职的三个月时间里,韩江林每天给兰晓诗打一个电话,兰晓诗总是用一种淡定的语气说话,以至于韩江林千言万语无法诉说,澎湃的激动找不到表达的时机。他在烂漫的思念中觉得度日如年。 在某一个寂寞的午后,韩江林接连收到兰晓诗发来的三条信息,就是三个问题,第一个,如果爱人不能生育,你还能够没有任何怨言、至死不渝地爱她吗? 韩江林沉迷于爱情的幻想中,没有多少现实的想法,给出的答案是,爱情是男女双方纯粹的心理感受,应当与孩子无关。 第二个问题,如果孩子和老婆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面对这个类似于脑筋急转弯的问题,韩江林心里直乐,只有女人缜密的心思才会想出这般问题。他回答,如果有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只能在天上寻找答案。他复加了一句,这种问题好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第三个问题,如果你妻子要求一切听她的,你能够耐心地说服她吗? 这几个问题不仅考智商,还考起情商来了。韩江林虽然隐隐地觉察到兰晓诗这几个问题暗藏着某种目的,但仍然认真地回答,家不是讲理而是讲情的地方。 回答了三个问题以后,韩江林拨打兰晓诗的电话,想问问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奇怪的问题。兰晓诗没有接听电话。第二天,韩江林再拨打兰晓诗的电话,里面一个声音机械地回答,该用户欠费停机。直到他挂职期满回到南江,再也没有拨通过兰晓诗的电话。 莫非我的答案让兰晓诗不满意,中断了和我的联系?韩江林百思不得其解。仿佛爱情的青鸟展翅而去,他倍感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