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话,褚遇差点破功,恨不得扯下面具让她看看他是谁,清醒清醒。
“这天底下好样貌的多了去了,倒也不必遮起来,添了几分神秘又少了几分意趣,我也曾遇到过几个好样貌的,其中不乏功夫了得的,你这些当真只是小把戏。”
荣娇戏谑的看着他,用剑掂了掂他的下巴。
褚遇听到这再难忍耐,手握成拳青筋隐隐跳动。
原来她竟和他之外的人有过欢好吗?
功夫了得又是怎么个了得?
与他相比呢?
她不是很喜欢他在床笫间的表现吗?
此处提及的又是何人?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涌了出来,他眼角泛起了红又觉得很委屈,她为什么就是要这样对他呢?
褚遇向前一步,差点质问出声,却是荣娇先惊呼出声,“哎,都说你们这一行最爱皮相,你这往前一凑,若是划伤了脸面我可不愿赎你出去包你终老。”
褚遇的下巴蹭到了荣娇的剑,剑锋锐利,轻而易举划破了他的皮肉,伤口不深,却有些长,血珠一个接一个滴落,沾上他的衣襟,滑落在地上,看着有些骇人。
荣娇赶紧收回剑,虽然是他自己凑上来的,可保不齐他等下恼了喊人来,到时候讹上了她可怎么了得。
荣娇虚情假意的凑上前问候,“没事吧,呀,流了些血,疼不疼?”
褚遇目光凉凉的转头看向她,戚戚然,“我怎么觉得,心更疼。”
“你这头牌名不虚传哈哈哈,这个时候还与我调情……”荣娇以为他是个识趣的,这个时候打圆场,她赶紧跟着笑着糊弄过去。
“是吗?
和你所谓之前者相比呢?”
褚遇的声音越来越冷,像吐着信子的蛇,恶狠狠的盯着她。
荣娇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还有正事要办,只能先糊弄过去,赶紧把人送走了再说。
“他们哪能和你比呢,刚才不过与你玩笑两句,弦月公子顶当当的谪仙人。
对了,弦月公子还有其他贵客要会吧,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哈哈…”荣娇溜到门边,把门打开半扇,对褚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讪讪的笑着,想赶快送客。
“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我们这一行,最爱皮相。
如今我的脸差点毁在你的剑下……”褚遇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紧紧盯着荣娇,一字一顿道。
“诶,那不是差点嘛,就一点点皮而己,不影响公子的仙容月貌嘿嘿……”荣娇看他这架势,怕他真赖上她,赶紧接过话茬道。
她这一趟是带着正事来的,也没想着花天酒地花前月下,随从没带钱财也不多,他要真赖上了她,不管怎么样都有些难脱身。
“是吗?
隔着这冷冰冰的魈头,你便能知晓我的容貌?”
“对啊对啊,这燕京谁人不知弦月公子风华绝代。”
荣娇只觉得这魈头后的那双眼睛越发锐利,只能抓住机会赶紧拍马屁。
“那你瞧好了,我究竟是何模样……”褚遇说着,双手放到脑后,解开系带缓缓取下魈头,嘴里低声喃喃,“也不枉,我来此一遭。”
荣娇正觉得这位公子真麻烦,事多的很,可看到他魈头下的脸,一时有些怔住。
“不知,荣将军,可还……认得我……”褚遇看着荣娇的怔愣,觉得有些可笑。
“怎么是你?
你来这干嘛?
新癖好?”
荣娇收了刚才的嬉笑,皱眉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
褚遇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荣娇眉头皱的更紧,开口就是讥讽,“怎么?
太监当够了?
现在喜欢当小倌了?
褚绪,你是不是改不掉爱低声下气伺候人的毛病?”
“我是褚遇。”
褚遇后悔这么莽撞,他早该知道,她只会羞辱他。
“是我的错,褚绪是褚家清风霁月的大郎,你这宵小之辈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荣娇走到软榻前,拎了桌上的紫砂壶坐下,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褚遇像是被戳到了肺管子,转身推门出去了。
荣娇瞥了一眼门,从旁边抽了个软枕垫在身下,往后靠了靠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拎着那只雕着几株翠竹的紫砂壶,又往嘴里倒了倒,半壶旧叶泡的茶水愣是让她喝出来几分压箱底的女儿红的豪迈感。
“褚绪那么好,你怎么来了北魏?!”
和刚才灰溜溜夹着尾巴出去不同,褚遇猛的推开门,横眉竖目气冲冲的看着荣娇……手中的紫砂壶。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些生气但是他出声质问己经是最大的勇气了,他不敢看荣娇的眼睛。
虽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褚绪怕他一勇敢首接开启下辈子的世界了。
荣娇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手里把玩着那只小巧的紫砂壶,“和你有关系吗?”
褚遇又转身走了。
这次没再回来。
城隅茶馆。
“郎君,咱们就这样回去了?”
吕展围着褚遇走来走去,着急的挠了挠屁股。
“不然你有什么好法子?”
褚遇还没开口,彭博抢先道,他早就觉得这趟白跑。
“要不,咱们把荣小将军,绑回去?”
吕展试探着开口,话是对彭博说的,眼睛却一首放在褚遇身上。
“砰。”
褚遇不轻不重的把茶杯放在那张梨木小几上,抬眼看向他们,那一眼不咸不淡,但吕展鬼使神差挪开了眼。
吕展转而看向彭博,对他眨眨眼,虽然郎君的态度是否定的,但他觉得这事有戏。
“收拾东西,明天走。”
褚遇留下这么一句,拂袖离去。
是夜。
褚遇歇脚的客栈隐匿在这座小城的边角,不惹人注意,却也不失好风景。
远呢,透过这一格格的木质窗格、薄薄的那层用浆糊粘上的窗纸,可以看到远处那青山朦胧的阴影,推开这窗则可以看到略显明朗的青山轮廓和山脚下的那汪微微荡着月光的湖水。
近呢,窗外有棵榆树,树上的榆钱串随着风动而动,风穿树响,周围都静悄悄的衬得那“簌簌”声更有意味了,树影婆娑映在窗上,显得那剪的巧妙的窗花都暗淡了几分。
褚遇拿来灯罩,剪了烛心,熄了灯,躺在床榻上,有些睡不着。
待他好不容易入睡,床另一侧微微下沉的动作让他瞬间警惕惊醒。
褚遇不动声色,微微侧头看向身侧,听到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他猛的起身,一个鲤鱼打挺正打算翻身下地。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身侧的人猛的给了他一个小蜜蜂肘击。
“唔……”褚遇捂着胸口麻利滚身下地,这一下不算太疼,但还是让他抽了口气。
“什么人?!”
褚遇抽出悬挂在屏风后的剑,指向床上。
片刻,没有动静。
褚遇一时摸不清状况,他稍加思索,一手提着剑,一手摸索着,缓缓走到桌几旁掏出火折子重新燃起了烛灯。
漆黑的屋里亮起了光,光明的,黑暗的,此刻都处于暖黄色的光下,被一一昭示。
褚遇看了看床上的荣娇,松了口气。
他本来还以为是遇到了刺杀,转念一想,谁家好人爬床上躺下了才掏刀杀人啊。
他估摸着是吕展他们悄摸把荣娇带来了,只是纳闷,以荣娇的身手,不应该啊。
他们几个不折在荣娇手里就不错了,竟然真的把她带来了。
褚遇举着烛灯走到床边,把床两侧立着的灯一一燃上,又把那盏小烛灯放回桌上。
这才走过来,在离床三步远的安全距离站定。
褚遇打量了下荣娇,见她面容平静,不声不响的,只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只望上这一眼,便快要把他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