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洛带着温娘回到小院。
漆黑的夜幕下，沈锦洛找到了后院一口不起眼的枯井。
井边杂草丛生，井口上面的桃木绞盘已经腐朽，看不出原貌。
沈锦洛直接将压在井口的，刻着“天地玄黄”四个字的磨盘抬起来。
井口望进去，漆黑不见底。
沈锦洛尝试投了一颗石子。
石子在井壁碰撞，却没有落地声响。
温娘欲言又止：“大人，奴家能感觉到我的尸体就在里面，只是……”
“只是里面除了你的尸体，还有一个人的尸体。”
沈锦洛开口，温娘的脸色瞬间变了。
在沈锦洛的神识探查下，井并不深，却迟迟没有传出石子落地的声响，显然不同寻常。
“温娘，你还准备继续瞒我吗？”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井底传出一声古怪的石子落地声响。
紧接着，凝结成实质般的黑雾从打开口的井口盘旋而出，朝着沈锦洛飞扑过来。
“啊呀呀吱吱——”
它发出的怪叫叫人头颅发胀，沈锦洛下意识捏诀准备打散它。
只是刚抬手，温娘立刻扑过来缠住她的手。
“大人！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请不要伤害他！”
在沈锦洛的凝视下，她抽噎着道。
“奴家一开始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是奴家被张安径那个渣男杀了后，才知道腹中孩儿已经孕有三月。”
黑影趴在温娘的肩头上，对着沈锦洛虎视眈眈。
沈锦洛略一沉吟：“张安径是因为你无所出再加上腻了，才抛弃你，他抛尸的时候知道你怀有身孕吗？”
“知道，”温娘道，“我在院内听那些道士说得清楚，这个阵法就是为了困住我和我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一天浑浑噩噩的就出了这个阵法。”
沈锦洛沉默片刻：“张安径已经伏法，你如今身为我的契鬼，这个孩子不能留。”
才发育三个月的胚胎，没有神智，是世间最善也是最恶的一团能量。
沈锦洛自觉没有教导好一个孩子的能力。
温娘摸了摸肩膀上的黑影：“大人，下辈子可以让他投生到一个普通人家吗？”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世平安无忧。
“行。”
沈锦洛当场为温娘的孩子做了法事，超度过后，也觉得有些困了。
井底没有发现异常，温娘的尸首还要等明天衙门的人来查证，她现在不能动。
将地上的磨盘挪回去，沈锦洛招呼温娘回去睡觉。
夜色浓厚。
沈锦洛躺在床上，温娘用头发把自己吊房梁上荡秋千。
沈锦洛语气幽幽：“温娘，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从井底逃出来的？”
“应该是十年前。”
十年前，原身六岁。沈锦洛翻遍原主记忆，那年只发生了一怪事，皇宫面前漆画的神兽“白泽”无故变色，后面更是连着绘画的墙皮剥落了一大片。
神画无辜失踪，当今圣上震怒，一连斩了当朝好几个人的头才将此事平息。
看着温娘懵懂清纯的脸，沈锦洛轻笑，那件事没头没脑，想来也和一介平民歌女扯不上什么关系。
“睡了，明天要是有人上门，再叫醒我。”
次日，沈锦洛被温娘急促拍醒。
“大人，大人外头有人敲门。”
沈锦洛看了看时辰，早上九点，大早上的谁这么着急来找她？
“沈锦洛，你是猪吗这么能睡？”
刚开门，单千濯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
沈锦洛一看他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吃瓜人群，人群边上还有一对女人相互搀扶抽噎哭啼。
那对女人花容月貌、绫罗打扮，看见沈锦洛先是一愣，其中年轻的那个已经冲了上来。
“姜锦洛！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蹄子在搞鬼！我爹他一辈子清名，偏偏叫你这个骚狐狸陷害入狱！”
张玉神色悲愤，眼底却是兴奋。
四周都是看热闹的百姓，自己只要咬住沈锦洛，大姨那边就能使手段帮爹爹出狱。
在昨晚张安径没有回府后，张府的人已经查明张安径出事了，并且今一早这件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
张安径乃是朝廷命官，杀害人命，还潜逃数年。
最关键的是牵扯出了姜府，让一众和姜府不对头的家族势力纷纷看起了热闹。
沈锦洛还没动作，单千濯的手下已经拦住了张玉。
“张小姐，朝廷办案，稍安勿躁。”单千濯神色不耐。
张玉触及他目光，打了个寒战。
单千濯之前是上过战场杀敌，浑身血气重又有克妻之命，她不敢直接上前触他的眉头。
张玉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张府小妾姚氏拉住她：“小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老爷还在牢狱中，大公子又……”
“我知道，”张玉不耐烦，“你快去回禀大姨，姜锦洛这个贱人不听我的话，问该怎么办。”
姚氏连忙派人去问话。
沈锦洛将一切尽收眼底：“你们今天来是要挖尸体的？”
“犯人不见黄河不死心，何况衙门的仵作也需要验尸证明张安径他杀了人。”单千濯朝着沈锦洛微点了头。
在外人面前，二人自然不可能表现出熟稔。
沈锦洛侧身让开通道。
单千濯带着人直直朝着后院的枯井走去。
沈锦洛看见人群中张玉恨不得撕了自己的目光，饶有兴致朝她招手：“哎呀，表姐，你爹爹是个杀人犯，你是杀人犯的女儿咯。”
“呸！你胡说！”
见四周的人用奇异的目光看向自己，张玉破防。
“你这就是栽赃陷害，胡说八道！”
“是是是，”她刚刚那样骂自己，沈锦洛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你脸比头大，身材短小，你爹一出事，你那皇亲贵胄的姨夫也保不住你爹了。”
张玉眦目欲裂，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发育比较晚，本来就比平常女子矮上一截，沈锦洛这话简直就是戳着她肺管子说的。
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
“你个没人要的小畜生，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张玉气急败坏。
沈锦洛连忙闪身。
“没人要的小畜生总比你有个畜生不如的爹好吧？”
她还准备再刺激面前的张玉两句，身后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单千濯扶住沈锦洛的腰，随即面色如常放下手，朝着百姓们道。
“被张安径戕害的人尸首已经找到，系十二年前失踪的温苗，死因是勒死后重器击打。”
“我们找到了她破碎的头骨和已经白化的尸骨，请诸位让一让，我们现在要回卫尉寺继续审讯张安径了。”
闻言，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
张玉满脸不可置信。
大姨不是说爹是被冤枉的吗？哪里来的尸骨，爹他真的杀人了？
单千濯带着手下抬着担架，从人群中路过。
路过张玉的时候，微风吹过，露出白布下面黑洞洞的眼眶。
“啊！”张玉吓得跌坐在地。
姚氏也吓得不浅，二人忙不迭爬起来，相互搀扶着朝着尸首反方向飞快逃离。
好可怕！
这个院子里真的有被杀害的女子！
张老爷/爹他真的是杀人凶手！
尸首被发现，人群散去。
沈锦洛倚靠在门框上，神色慵懒看向一边。
温娘满脸骄傲自得，一副我做了但是我不说的模样。
“行了，去给我做饭。”
沈*恶棍雇主*锦洛*扒皮直接戳破温娘。
“你那点小伎俩吓得了张玉两人，吓不到我那个假妈。”
“现在张安径谋杀证据确凿，姜府主母肯定会为了保全她弟弟来找我谈判。”
“不准备点好东西，怎么对得起她养育我十几年呢。”
沈锦洛嘴角勾起一抹笑，笑不达眼底，显得戏谑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