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夜间,白晔远远的看见有一处亮光,急步前行,却发现是一处客栈。这客栈不大,收拾的却很干净,小二也很利索,不一会儿就整理好了一应吃食用具送上。自己日夜不停的赶路,精神高度紧张,此时又放松下来。躺在床上正打算休息,忽然听的外面有人大声呼救。连忙冲出来,就看到大声呼喊的小二躺在血泊里,已经没了呼吸。有些客人吓的纷纷逃窜,哭天喊地。又是一股乱兵,趁夜撸劫了附近的村庄,杀到这里,又来抢客人们的盘缠。一些胆小的纷纷将自己的行囊交出来,哭着求饶。家里穷实在没有可献之物的缩着脖子央央哭求。白晔悄悄摸出自己的短剑,看了看,大约有二十来个乱兵,领头的几个骑着马,手里拿着火把,正扬言不交出财物者就要被活活烧死。有个几岁的小男孩,吓的大声哭泣,被领头的那个用剑从人群中挑起,正欲扔下。白晔十分生气,顾不得再考虑,一把跃起将短剑丢出,正入那人胸膛。孩子落下时几个大人纷纷去接。乱兵们见状一拥而上,白晔高声呼喊,几个成年男人纷纷拿出藏在身边的器具,同乱兵们拼死抵抗。白晔恨极了这些乱兵,更不耻他们的行为。原本的好男儿不保家卫国,却在这里欺侮百姓,趁火打劫。心里对这些敢于反抗的男人也有了几分敬意,人在绝境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生出拿命相抗的勇气的。这些乱兵都是亡命之徒,眼见着几个男人受伤,白晔既要挡住乱兵的攻击,还要去照顾哭做一团的人们,渐渐的也有些体力不支。乱兵们毕竟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看出了白晔的吃力,都涌向白晔这边,必要让白晔先倒下。白晔的体力透支的厉害,终于跪在了地上,大声喘息着。抬头间看见两个男人又被乱兵坎中,强撑着一口气又要起来。却见几个围攻他的乱兵都被石子击中,直冲要害,一击致命。白晔抓住机会,一下子解决了好几个乱兵。再回身时见到另外几个乱兵也都被石子击中,躺在了地上。几个男人和众人本以为今天必要命丧在此,缓过神都纷纷拜向白晔。白晔急忙推推手,四下里寻找,还是看不到半点那人的踪迹。再回来时那几个敢于反击的男人还在原处等着,白晔好奇,问他们道,“此处是何人治下,怎么任由兵匪作乱。”几个男人摇摇头,回道,“我们起先是归灏王部,如今是二王在管,炎王几年前向灏王讨了这片土地。如今也无人相管,此处土地贫瘠,离三王部过近。”白晔不惊叹道,“你们确实勇敢,如此绝境,反抗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几个男人不经叹道,“当年灏王势弱,却不肯我们这些治下的百姓任人欺负。如今虽然我们易了主,可是我们的骨气已经长出来了,就不会被消磨。”白晔闻言又是一惊,想着自己一路过来的听闻见闻,对灏王就多了几分留意。告别众人后,白晔不再急着赶路,跑去最近的镇子中找了最好的酒馆。打了一壶上好的酒,借了酒馆的厨子炒了两个菜,端到房中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看。好酒好菜细细品来,又忍不住对书中内容连连赞叹,一时兴起来站起身来比划两招。书中画着各种小人儿,随着白晔快速翻动各种小人一招一式好似活了一般,看着十分有趣儿。估计是北渊阁什么身法秘诀,白晔自己演示出来的招式却松松散散,看不出什么门道。不一会儿白晔酒劲上头,就窝在床上去睡,书顺手放在手边,并未收在怀中。待他睡熟,有个身影从房顶上翻身下来,轻手轻脚凑过来看他手边的书。翻开的两页一共六个身法,姿势奇特,连在一起正是一招与南风阁远观月极相似的招式,只不过招式流畅,力道更强些。白晔睡的安稳,双目紧闭,连夜奔波有些清瘦,线条更硬朗些。那身影悄悄翻过一页,还是六个身法,完全与刚才的招式相反,是保护命门不被他人强攻的招式。耐不住好奇再翻过一页,与之前的两页并不衔接,却是一等一的夺人要害的杀招。三招连在一起,似乎毫无关系。那身影又慢慢翻过一页,来回思索,又点点头,好似悟出了一点什么。很快又摇摇头,双眉紧蹙。整个人像只小猫,乖巧的缩在床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灵动极了。就这样那身影从白天坐到黑夜,紧紧盯着手中的书,白晔躺到浑身发麻,也不见那身影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看越入迷,完全不同于南风山中相处的那一月,月儿此刻的活泼和欢喜全部写在脸上。那样满足的神情,白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那身影突然受惊,一下跃起想要飞身上梁,却是腿脚早就麻了,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手里仍不忘护住书本,紧紧护在胸前。白晔笑到停不下来,捂着肚子下床,坐在桌前也还是笑。我却很局促,做错事被人抓住一般,双颊通红。白晔拉我坐下,“我思来想去轻功如此一路跟着我又不见踪影的只有月儿妹妹了,果然被我一试就试了出来。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一路上躲在暗处看着我出丑。”我挠挠头,“师公嘱咐我南风阁中人行事务必低调,且要在暗处,只是跟上晔哥哥,必要时出手相助即可。”白晔大约猜到了白崖子的用意,并不放在心上。拿过我手里的书,“月儿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吗。”“晔哥哥,这是北渊阁的身法么。这身法前后看似没有联系,可是我整个看下来细细揣摩过中间的意思。写这本书的人应该是将一整套的功法中最重要的身法选择性的记录了下来。这书不能正着看也不能倒着看,要挑着看。可惜没有功法,我略略猜想到了一些招式,估计不如书中的精妙。”玄月说罢就开始演示,在小小的屋子内翻身跃起又伏下,身姿流畅,招式却招招意外,处处要害。白晔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不过一个下午,少女就将这画册摸了个大概,自己当初可是思索了数日。再看眼前天资卓绝又刻意隐藏不露于人前的少女,心里暗叹白崖子可真是个擅于从人堆里挖掘徒弟的天才。看白晔点头,我又追问“不过晔哥哥,这书是何人所写,为何只有这些图画,没有文字呢。”玄月没有明说,白晔却明白,这功法画册的画技可以说十分拙劣,只是情急之下的一时涂抹。闻言白晔悄悄在月儿跟前耳语,“我的父亲同你的父亲,早年间只是普通农户人家的儿子。大约他们记下这些身法时,都还不会写字吧。”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玄月平时沉迷于习武,性格冷清,如今发现却是双颊淡淡粉色的娇俏少女,身上带着一股独有的清冽。不由得心神一凛,忍不住又向玄月靠近一些。最近虽然诸事不顺,可是只要两个人一起同行,互相商议,再没有头绪的事情,也会寻到转机。“既然师叔要你下山,那我也不瞒你。我此次是要去三王部见一个人,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朗哥哥的消息。说起来我也是无能,还要师公亲自出手才能取回断柄。”为免晔哥哥心中愧疚,我没有提白崖子身受重伤的事。只是一笑,“无论何事我陪哥哥一起。”八王混战,除了彼此间大规模的战争抢夺,笼络一些江湖能人为自己秘密刺杀也是一种方式。白晔自然不屑为他人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言语间却毫不掩饰北渊阁与八王诸部交往过密的事实。如今二王、三王、八王势力最大,其余部族在这么多年的争斗中死伤无数,只能投靠依附于这三王部存活。这三王之间二王最年长,也最老奸巨猾。三王素有贤民,极善笼络人心。八王与天朝旧如今的权贵们最为交好。肖朗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二王部。二王当年深得呼可汗王的宠爱,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八王部的人选。只可惜呼可汗王在靖安将军死后看天朝迅速衰败,没了劲敌,开始纵情美色,没过几个月就突然离世。自己被三王设计并不在呼可汗王身侧,眼看在八王部称汗王无望,索性自封为王,占据一方土地。三王、八王紧随其后自立为王。白晔言语间倒是对另一位不起眼的王爷颇多注意。当年呼可汗王曾将一位极为貌美、来自天朝的美姬赐给二王,二王开心不已,当即就宠幸了美姬。可是很快就发现美姬已有了月余身孕。一子疑有二父本身在八王部就是不详,何况那孩子生下来后不似八王部的男婴们手大脚大,五官与那美姬十分相似,充满了天朝女子的俊秀阴柔。二王将自己错失汗王王位归咎于此子不详,将孩子丢在一旁不甚理会,美姬生产后出血不止也无人照料。这孩子虽然从小无人庇护艰难长大,可是却十分骁勇,足智多谋。并且不似二王、三王般贪心不足,一味扩张土地,而是广结天下有志之士,对天朝文化多有尊崇之意。短短几年已经是新封的灏王。白晔展开自己收在怀中的另一样东西,是一封陈年旧信,拿给我看“这是我父亲收到四哥最后的一封信。信中提及自己在此地发现了一件涉及靖安将军的极重要的旧事。当年父亲看到信的表情极其复杂痛苦,可是自此以后就再没了消息。”言语间无比怅然。“我曾与这灏王有过几面之缘,如今不知何人冒用南渊阁的名义在八王部屡次伤人。此事或可成为一个契机,咱们一明一暗去搅搅这八王部的浑水,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灏王一人坐在马车中,车轮压过长街时,马夫明显加快了速度。就在车驾即将离开长街时,一只箭羽划破长空,直接射入了马头正中。马儿一声凄厉的惨叫,发狂狂奔出去。马夫见状毫不犹豫,一把砍掉缰绳,护在车架前,警惕的四下里查看。玄月透过门窗缝向外查看,这马夫怕也不是寻常马夫。一个黑色身影迅速闪过,与马夫打斗了起来。马夫身手不凡,因为要护着车架内的人,行动间总有些顾忌,很快落了下风。那个黑影很快找到机会,一剑刺入车厢内。车内的人一声闷嚎,黑影一击就中,有些得意,再刺第二剑就慢了几分。高手对决,往往分秒间的时机变化十分重要。白晔此时飞身出去,彷佛从天而降的神兵。奇袭那黑影的背后,几番缠斗,寒凌的剑就架在了那人的脖颈间。灏王从车驾中下来,不同于晔的朗朗君子模样,他一身玄色衣袍,身材高大。五官果然异常俊秀,肖似天朝人。一双眼睛晦暗不明,不怒自威。灏王对着白晔十分客气,“少阁主出手果然不凡,此人几次三番害我性命,今日若不是少阁主,我怕要送命在此。”白晔摆摆手,“殿下客气了,此人多次冒充南风阁旧人,为我们惹了不少麻烦。还要多谢殿下设下妙计引他出来。”两人说话间那黑影突然抬头,从袖中抛出了两个个暗器。一个朝着灏王,另一个朝着白晔。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几人都来不及反应。一枚不知何地射出的钢针及时将朝向白晔的暗器打掉,那马夫仓促间推了灏王一把。白晔完好无恙,灏王的肩膀却被暗器擦破,血流不止。灏王面色淡淡的,一只手捂住肩膀。那黑影露出完全不可思议的表情,惊惧的盯着落在地上的钢针。口中喃喃念道,“怎么会。”自己暗自积蓄力量让两人放松警惕,拼尽全力使出这最后一击,居然被暗自隐藏的高手轻松打掉。再看向白晔与灏王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白晔心中了然,面上丝毫不露,那马夫提起自己的刀剑,一剑封喉,黑影就没了气息。然后扶住灏王,两人谢过白晔,步行离开。白晔没有想到灏王抓到此人审也不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心里暗想怕是灏王心里早就有了猜想,于是自己也转头离开。转身时一股凉风袭来,白晔才惊觉刚才生死瞬息万变,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暗自叹道如今二王居然能笼络到如此高手,借着南风阁的名义屡次出手伤人实在可恶。心中又有些好笑,白崖子师公知道自己凡事不肯从暗处出手的性子,今日若没有玄月在暗处,只怕自己此刻已经裹上了一袭白布。只是玄月妹妹但凡出手如此简单干脆,丝毫不顾及灏王,师徒两人还真是一个脾气。那马夫扯去自己的一块衣襟,为灏王绑住肩膀止血。灏王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小伤而已。”马夫口中骂骂咧咧,“殿下,今日可真惊险。若不是这江罔子对自己过于自信,没在这暗器上下毒。我都不敢想今日究竟会怎样。殿下如此费心与这白晔相交。可是这些江湖人实在狡诈,凡事喜欢躲在暗处。今日藏在暗处的那人能替白晔挡去暗器,却丝毫不顾及殿下。”灏王温言相劝,“如今我们手中没有半点江湖势力。八王部众人一直传我一味谋杀亲长,心思歹毒,人人可诛之。北渊少阁主肯出手相助,替我们收拾了此人,也只是怕此人破了南风阁的规矩伤了声名而已。旁的,他自然不会多去考虑。”马夫知道灏王说的不错,灏王数次死里逃生,如今才在八王部中立足。这些年经历过的人心算计数不胜数,从不期待别人如何待自己,只靠自己谋得今日的局面。只是今日的事情迟早会在八王部传开,众人肯定又会耻笑灏王热脸贴了冷屁股,殷勤了数月,没有得到北渊阁的一点相助。只是他看灏王的脸色已是十分不快,不敢再说话。长街上很快又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黑影倒在血泊中,面部狰狞。明日一早自会有人收拾尸体冲洗街面,一切又会恢复如常,如今的世道,谁突然横死在街上,都是合理的事情。
小说《醉江山》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