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家的小姐，必定已经吓晕过去，醒来之后也只会要死要活。但沈月绾却只是抹去泪水，一言不发应对完所有的事。穆珺仪怎么也没想到，那妩媚的姿色下，藏的却是一具倔强刚烈的灵魂。...
沈月绾听这声音无比熟悉，瞬时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两面的人。
“你就是叛贼？”她不可置信道。
穆珺仪缓缓笑道：“沈小姐可是认出我来了？”
“你……”沈月绾内心震惊不已，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珺仪放开了她的手，将手中盖头轻轻一扔，坠着金色的流苏红布瞬即挂落在了木架上。
他转身坐在凳上，手撑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月绾，口中不住流露着赞叹：
“沈小姐美貌惊人，担得起倾国倾城四字。”
“怪不得京城里人人唏嘘，你这样的绝世美人，嫁给我这穷凶恶极之徒当真是可惜了。”
沈月绾听他这么说，嘴边勾起了几分自嘲。
“我身份低贱，除了这张脸，也并无其它价值，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穆珺仪一顿，眉头微蹙，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底一片黯淡。
纵使绝色姝丽，可美人却无半分神采，像是还在盛放时的花朵却硬生生被折去了光芒，透着一股空洞的悲伤。
穆珺仪起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沈月绾的下巴：“靳云霆他对你不好？”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差点被那个肥头大耳的侯爷给凌辱了。
穆珺仪仍记得那瘦弱的身躯，即使还在因害怕而颤抖，却依旧从容不迫地帮他藏身，滤昼一脸镇定地骗过了所有人。
古代女子最重名节，她并不像久经风尘之人，只可能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侵犯。
若是寻常家的小姐，必定已经吓晕过去，醒来之后也只会要死要活。
但沈月绾却只是抹去泪水，一言不发应对完所有的事。
穆珺仪怎么也没想到，那妩媚的姿色下，藏的却是一具倔强刚烈的灵魂。
从那以后，沈月绾的影子就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一直忍不住思忖，是什么样的环境，会造就那样的绝女子。
沈月绾抿了一下唇，瞥开了眼：“穆首领让妾身千里迢迢嫁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穆珺仪微微一笑：“你很有意思，不然我也不会答应靳云霆，以停战为条件，娶你来。”
沈月绾听他这般说，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她挥开了穆珺仪的手，冷笑了一声道：“没想到妾身的面子这么大，竟让穆首领宁愿放弃皇位，也要娶来。”
说完，她又站了起来，眼睛直视着墨珺屹：“首领若问靳云霆好不好，妾身只能回答，你与他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本质并无区别。”
被骂一丘之貉的人只是挑了挑眉，含笑看着她：“沈小姐只是见过我两面，怎么对我的误会如此之大？”
他油嘴滑舌，沈月绾没再接话。
她攥紧了衣袖，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明白，我是宁死也不会从了你的。”
穆珺仪上前，手腕一翻，轻巧地将她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
沈月绾心头一震，猛然伸手又想要夺回来。
穆珺仪趁机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扣在了原地：“我穆珺仪除了权位，其它的从不喜欢靠强夺。”
“但我确实喜欢你，该怎么办呢？”
沈月绾被他有力双臂禁锢，根本动弹不得，听了这话，只好咬牙问他：“你想做什么？”
穆珺仪用匕首轻轻拨起她的下巴，继而低沉道：“不如我就等沈小姐主动爱上我，可好？”
穆珺仪指尖微顿，眯眼看她道：“你还是想回到靳云霆身边？”沈月绾攥紧了手：“他欠我一个诺言，我沈月绾无论如何也要找他讨回来。”穆珺仪对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只是问：“那若是你输了呢？”...
沈月绾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忍不住笑了。
“我爱上你？”沈月绾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歪着头看着他，“穆首领除了战无不败，还有神技能控制人心的吗？”
穆珺仪微抬下颚，眯起眼睛，与她对视：“我没有。”
沈月绾眼中已没了半分笑意，语气一寸寸冷了下来：“那你凭什么让我爱上你？”
人人在意的只有她的美貌。
她的真心，从来是只被踩在脚下，随意践踏的。
沈月绾也爱过，只是如今再也爱不动了。
曾经那颗生机勃勃的心早已成了一块枯朽老木，只等着销声匿迹。
她依旧美丽，只是灵魂已经苟延残喘。
穆珺仪放下匕首，手指点了点上面镶嵌着的绚丽珠宝。
细细流光滑过匕首握柄上的金色雕纹，在他修长的手指下旋转。
穆珺仪再度开口，声音清沉。
“若是，以真心换真心如何？”
沈月绾闻言一震，再看他漆黑的眸子里晃着明亮的火光，眉眼间尽是纯粹的笑容。
此时的他却与传闻中的不尽相同。
市井皆传似修罗鬼煞的穆珺仪嗜血残忍，且在战场上屡战屡胜，无人敌之，一时间令城内男女老少都闻风丧胆。
可在沈月绾眼中，穆珺仪此时的笑容明朗，看起来只像一个顽劣的少年。
她仰头看着他，嘴角轻勾：“那穆首领就跟我打个赌，看我沈月绾会不会爱上你。”
穆珺仪兴致勃勃问她：“什么赌？”
沈月绾侧过身去，抬起胳膊，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月。”她徐徐道，声音是无丝毫感情的冰冷，“若是三个月我没能爱上你，你就将我送回去，永远不要再来打搅我。”
穆珺仪指尖微顿，眯眼看她道：“你还是想回到靳云霆身边？”
沈月绾攥紧了手：“他欠我一个诺言，我沈月绾无论如何也要找他讨回来。”
穆珺仪对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只是问：“那若是你输了呢？”
沈月绾侧首，淡淡道：“我不可能输。”
烛台的红烛忽然闪烁了一下，从淋漓的烛头处滚落出一颗油豆出来，顺着长长的蜡身缓缓流下。
穆珺仪转眸看向她，只见昏黄灯下，女子红衣如火，莹白的肌肤仿若被上了釉一般温润如玉。
只是她一动不动，更似一尊疏离冰冷的玉佛。
“沈小姐可别忘了，我们是在打赌。”穆珺仪盯着她，声音忽生几分强硬，“没有赌注的局，谁愿意玩？”
沈月绾的侧脸半隐在光中，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神色：“输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穆珺仪默了一会，接而淡淡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转身拿起了桌上的匕首，走到了沈月绾面前，递给了她。
“我不逼你，切勿拿它伤害自己。”
沈月绾怔怔接过。
她攥紧了匕首，将手垂在身侧：“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穆珺仪垂眼轻笑，眼尾处尽是张扬。
“你让我想起一人。”
“她与你一样，都是深陷泥潭，却从来不肯轻易认命的人。”
穆珺仪说完，转过身子，抬脚往屋外走去。
沈月绾返头，见他红衣飘带翻飞，浑身沐进飞雪之中，一晃不见。
巫蛊之术，便是那场牵连沈家全家上下的灾祸。难不成，也有一位与穆珺仪有关系的皇室之人遇难，而导致他想要复仇吗？沈月绾没再继续深想，只对丫鬟伸出招了招手道：“过来暖暖身子，不要冻坏了。”三百公里外，魏国城墙下。...
翌日。
沈月绾从床上醒来，看见远处山头上白茫茫一片，映射着明媚的晨光。
这雪昨晚竟是下了一夜。
而这一夜穆珺仪再没有回来过。
沈月绾扫了一眼床边，桌上那些寓意早生贵子的桂圆和红枣已经被收走，换成了一套青翠透亮的瓷盏玉匜。
竹叶扫帚扫过石地的沙沙声响起，阳光透过帐帘，打在了鲜红的绸喜被上。
沈月绾起身披上一件衣服，下床慢慢走到了帐门边。
军营里只有几个守营的护卫在栅栏外站着，异常空旷安静。
一个丫鬟的打扮的人正在扫雪，见她出来，抬起头来道：“小姐醒了？”
沈月绾瞧了一眼她。
她是穆珺仪八抬大轿娶进门，可无论是下人还是他本人，都并没有把她当做穆珺仪的女人，还只唤小姐。
“你们穆首领去哪里了？”
丫鬟恭敬回道：“穆首领今天一大早出了军营，带兵去城墙下与靳云霆谈判了。”
沈月绾微微蹙眉，抓住了门帘问道：“怎的又去谈判，他们还要开战吗？”
她想起了昨晚那场闹剧，心脏不由地又是一紧。
靳云霆在临走前嘱咐过她，要她乖乖顺从穆珺仪。
只是她下了死决心，宁愿与意图辱她清白的人同归于尽也绝不丢弃贞洁。
可没想到，穆珺仪却没有强迫她。
但不强迫她，并不代表他就接受了靳云霆这个“礼物”，说到底，他还是没从她身上讨到一点好处。
丫鬟没瞧见沈月绾眼中的担忧，依实回答：“穆首领走之前说过，今日是去同意退兵的。”
沈月绾一怔，心中石头落地：“原来如此……”
她眉头仍未舒缓，转而又瞥向丫鬟抓着扫帚，被冻得通红的手。
淡粉色的袖口上，用简单的针线端端正正地绣了一个辽字。
“你们是辽南人？”沈月绾问，“穆珺仪到底是什么身份？”
丫鬟低头回答：“穆首领早在十岁时，便被先皇封了辽南王，前往封地居住。”
沈月绾：“你们辽南一向是富庶之地，百姓安生乐业，为何突然要起兵造反？”
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久居内宅，对此也不甚清楚。”
“只是听闻，王爷是自从巫蛊之术之后性情大变，才开始欲图夺位的。”
巫蛊之术，便是那场牵连沈家全家上下的灾祸。
难不成，也有一位与穆珺仪有关系的皇室之人遇难，而导致他想要复仇吗？
沈月绾没再继续深想，只对丫鬟伸出招了招手道：“过来暖暖身子，不要冻坏了。”
三百公里外，魏国城墙下。
穆珺仪骑着一匹赤红骏马，在万众瞩目下走进了城门。
一群魏国将士站在城门内侧，举着旌旗，注视着穆珺仪下马脱去头盔，悠悠迈入了重重士兵把守的客栈内。
穆珺仪脸上神色不变，推开门，见空荡荡的大堂里正坐着一位身着珠冠锦袍的人。
他笑道：“靳兄，好久不见。”
靳云霆手中拿着酒盏，睨视着他一步步走来，余光寒冷如冰：“她怎么样？”
穆珺仪扬起眉毛：“你是说沈小姐？她很好，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让我如此倾慕的人了。”
他话里的喜悦之意令靳云霆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听这意思，沈月绾似乎并没有反抗。
他眸光犀利，声音像淬了毒：“她已经同意跟了你？”
“自然。”穆珺仪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而且我已经许诺，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月绾坐在榻前，手中正拿着一枚白棋，看着面前几乎溢满的棋盘发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王爷。”沈月绾回过神来，抬头看见穆珺仪一身白狐轻苏，裹挟着寒意走了进来。他在火盆上端摊开手，呼出一口白气，对她笑道：“我听闻你今日很安静？”...
“从此以后，她会是我唯一的结发妻子。”
靳云霆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神色难辨：“你要让她做正妻？”
历来正妻举足轻重，同住后宅，却与妾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穆珺仪是先皇钦赐的辽南王，享有一块富饶的封地，地位并不比靳云霆低多少。
可就是这样的尊贵的人，为了沈月绾不仅同意暂时放弃皇权，还不顾身份悬殊，许她正妻之位。
要说美色误人，用在穆珺仪身上再是恰当不过。
没想到传言竟是虚虚实实，有几分可信的。
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超出了靳云霆的预期。
他本该庆幸不已，趁机谋算下一步的。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穆珺仪那春风满面，一派悠然的样子，靳云霆心中只兀自升起一腔无名之火，正熊熊燃烧。
而脑子里是空白一片。
靳云霆原本以为沈月绾是绝对不会喜欢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的。
他与她青梅竹马，他了解她的一切，也控制着她的一切。
不论是人还是心，靳云霆始终是将之牢牢抓在手中的。
整整十几年，一直如此。
从前靳云霆觉得自己纵使放手，她也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没有例外。
直到今日。
眼前霞姿月韵的俊朗青年，笑意满满，眉眼自带一股风流深情。
他许诺正妻一事时，眸光灼灼，连靳云霆都不住被吸引住视线，瞥眼望了去。
浪漫无需多言，犹自而生，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了这样的男人的告白呢？
靳云霆手关节被捏得发白，咬牙道：“穆王爷厚爱，已是沈月绾的荣幸，至于正妻之位……”
他根本就没打算过要让沈月绾真的跟了穆珺仪。
嫁娶也不过是给这屈辱的交易安一个虚有的名头罢了。
然而穆珺仪抬手，已经先止住了他的话：“摄政王无需多言，沈月绾既然跟了我，我定会好好待她的。”
“之前与摄政王谈下条件穆某也不会食言，明日起，我便会带军队回辽南，退至两界之外。”
“只是我辽南与魏国以后各自为政，不再受你们管辖。”
他有条不絮地说道，语气轻缓淡然，带着与生俱来高傲感。
靳云霆敛下渗人的怒意，许久才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好。”
……
夜深。
辽南营帐内。
灯光摇曳，火盆里的银碳发出噼啪声，一点火星渐起，在空中转瞬即逝。
沈月绾坐在榻前，手中正拿着一枚白棋，看着面前几乎溢满的棋盘发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王爷。”
沈月绾回过神来，抬头看见穆珺仪一身白狐轻苏，裹挟着寒意走了进来。
他在火盆上端摊开手，呼出一口白气，对她笑道：“我听闻你今日很安静？”
沈月绾从他白如玉的手上收回视线，淡淡道：“既居他人屋檐下，自然不敢造次。”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沈月绾抿着唇，半晌放下棋子，状似无意问：“你今天与靳云霆见面了？”
穆珺仪抬眼看向她，眸中氤氲着一股黑沉：“你很关心他？”
沈月绾拧眉道：“我只关心我的琪儿。”
“他很好，我会保他平安无事。”穆珺仪眼中墨色化开，坐至榻上道，“可还记得我们昨日的承诺？”
沈月绾撇头不解地看向他。
“以真心换真心。”穆珺仪笑着提醒，眉眼温柔。
沈月绾心忽然一跳，不禁问：“什么意思？”
穆珺仪伸手拿起黑子，随意在棋盘上落下。
“取你真心的第一步，是救回黎逸琪。”
但一向柔弱的姐姐这一次却并未害怕。“若是我不进，下一个便是沈月绾了，姐姐不舍。”沈紫涵捏了捏沈月绾的脸蛋，“我的宝贝妹妹这般好看，将来一定要嫁一个自己心仪的郎君，快快乐乐过一辈子。”沈月绾尚幼，不懂家人眼里的忧虑。...
一子落下，白棋几近满盘皆输。
沈月绾倏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愿意救他？”
穆珺仪头也不抬，只缓缓伸出两根干净修长的手指，一颗颗地拈起温釉的白棋。“你不信我的话吗？”
沈月绾攥紧了衣袖，直直盯着他道：“皇城大牢内戒备重重，你如何能突出重围，救出黎逸琪？”
穆珺仪将白子尽收入手中，哗啦一声倒回了瓷罐里：“这个我自有办法，你无需担心，安静等候便是。”
沈月绾坐了下来，心中又是喜悦又是紧张。
不论是家族惨遭灭门，还是这几年来忍辱负重，沈月绾始终唯一的牵挂便是黎逸琪。
姐姐沈紫涵是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子。
沈月绾幼时每次摔跤，自己还未表露情绪，姐姐就已经先抱着她心疼得泪水涟涟。
到头来还是沈月绾安慰她。
家人们不愿将单纯的她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一向柔弱的姐姐这一次却并未害怕。
“若是我不进，下一个便是沈月绾了，姐姐不舍。”沈紫涵捏了捏沈月绾的脸蛋，“我的宝贝妹妹这般好看，将来一定要嫁一个自己心仪的郎君，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沈月绾尚幼，不懂家人眼里的忧虑。
只知道姐姐那天进宫，颜色绝丽，胜过天仙。
听说连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一见倾心，封了她皇后之位，享尽荣华。
只是伴君如伴虎。
谁也想不到，曾宠冠后宫，风光无限的皇后竟被巫蛊之术牵连。
君王无情，竟以车裂之刑处之。
她死的那样惨。
明明在幼时，沈月绾摔破一点皮她都要哭上半天。
车裂，那样的彻骨之疼，她该会有多难受呢……
沈月绾闭上了眼睛，掩下眸底一片猩红之色。
她含恨多年，早已习惯了隐忍。
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放弃救黎逸琪出来，哪怕要她的命。
穆珺仪将她脸上的情绪收尽，眼底一片幽沉，晦朔不明。
“没有人可以逃过赎罪，哪怕是死去的人也不行。”他突然道。
沈月绾抬眸，僵硬了一瞬。
一向脸上挂着不羁的他，此时的神色竟变得有几分阴沉死寂，透着一股戾气。
可随即，他又变成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刚才眼中狠厉一转而逝，瞬息无痕。
“可要陪我下完这局，算作给我的一个小小的奖励？”
沈月绾闻言低头，抬手拿起一枚棋子，思忖了半晌，干脆落下。
“我认真下，王爷需得谨慎。”
……
三日后。
穆珺仪被美色迷昏头脑之言论瞬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说书人醒木拍桌，眉飞色舞，讲得是绘声绘色。
“听闻这沈小姐是能歌善舞，美若天仙，直将那相貌丑陋的穆珺仪迷得神魂颠倒，终日不理正事啊。”
“呵，你们可知，昨日穆珺仪还来到城门下，对摄政王大人喜气洋洋道要娶沈小姐为正妻，从此以金屋藏之，不予人同看。”
一时间，沈月绾声名鹊起，成了百姓口同于与西施王贵妃并列的绝色美人。
营帐里，“绝色美人”沈月绾冷幽幽看向那声名狼藉的昏庸王爷穆珺仪：“你真的要给我正妻名分？”
穆珺仪理了理衣襟，丝毫没有被人人唾骂后的愤怒羞赧，悠悠然道出一句。
“话既然都说了，我堂堂王爷岂能落下一个信口胡言的名声。”
沈月绾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偏头看向不远处铜镜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依旧绝色，只是气质更加华贵。像一个人。但沈月绾想不起来是谁。...
沈月绾脸上露出荒唐的神情：“王爷信口胡言的次数还少吗？”
辽南王妃之位人人垂涎，对她可不是。
如今的沈月绾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接回黎逸琪，带他隐居世外，率粥远离皇城是非。
复仇只是曾经的妄想，如今的她，只想看着黎逸琪好好长大。
穆珺仪拍拍手，帐帘忽被掀开，一侍卫带着几个端着火红的漆盘的丫鬟走了上来。
他对着穆珺仪垂手恭敬道：“王爷，东西都带来了。”
丫鬟们将锦布一一扯下，露出几件精致的白玉首饰来。
穆珺仪点点头，看向沈月绾：“你戴上，看合不合适？”
沈月绾蹙眉：“这是什么？”
侍卫答道：“这是前朝太后赐下的头饰，只有未来的辽南王妃才可佩戴。”
沈月绾怔了怔，前朝太后？
那不是穆珺仪的母妃吗？
听闻太后过世已久，此时还留下的遗物想必也是极为珍贵的。
这般贵重的东西，穆珺仪就这样赏给她了？
穆珺仪见她神情犹豫，于是道：“只是装个样子，回到辽南，你还是自由之身。”
“我不戴，万一弄坏了怎么办。”沈月绾摇摇头。
穆珺仪信手拿起一根玉簪，从手上转了一圈，最后轻轻落入沈月绾墨发中。
玉簪白腻如羊脂，金丝环绕，于凌云髻间简单点坠，衬得她越发婉约雍容。
“我母亲喜爱华物，死了什么也留不下，唯有这些珠宝还有些价值。”
他声音平缓，字语之间尽显冷淡。
沈月绾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传言，穆珺仪不喜他母亲。
这位太后娘娘似乎是久居庙堂，鲜少见人。
母子关系并不亲近。
沈月绾沉思之时，穆珺仪近乎已为她戴好了整套翡翠头面。
他似乎热衷于这事，且手法娴熟，不输于同样手巧的沈月绾。
左右调整时，穆珺仪逐渐停下手，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沈月绾见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反应，于是自己伸手拿起最后一件绿松石耳环，挂在了耳垂上。
穆珺回神过来，继而盯着她，倏然笑道：“果然，你带得甚是好看。”
沈月绾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偏头看向不远处铜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依旧绝色，只是气质更加华贵。
像一个人。
但沈月绾想不起来是谁。
而下一秒，穆珺仪已先发了话：“明日我会启程去辽南，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沈月绾收回视线，点点头郑重道：“但请王爷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
“我会救出黎逸琪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穆珺仪不假思索地回答。
“还有一条。”沈月绾垂眼，低声提醒道，“三月期限一过，还请王爷能主动放我离开。”
穆珺仪轻轻抬眸，一扫铜镜，目光微凝。
“好。”
摄政王府。
子夜岑静，冷寂横行。
靳云霆站在窗前，盯着远处一块幽深的草丛一动不动。
屋外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下瞬风声拂过，一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出现在他面前。
“王爷，阵前传来密报，穆珺仪确已决心退兵，准备明日便出发回辽南。”
靳云霆神色阴沉无比，黑眸转向侍卫：“他居然真的要回去了？”
侍卫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这，这不正是大人所希望的吗？”
靳云霆安静了一会，低低笑出声来：“是啊，这确实是我希望的……”
只是为何，他心中如此不甘心？
侍卫听他笑容森寒，一时间竟有些害怕：“大人？”
靳云霆停住笑，眸中迸发出一道冰冷的光。
“传我命令，明日在路上埋伏军马，伺机杀了穆珺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