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说事,有屁放屁。”男人嗓音冷锐,透着不耐,耳边的空气在他开口的瞬间微微颤动。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哼笑一声,带了点痞气:“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是瞎了还是瘸了,用得着你接?”“……”“行了,晚上八点到,别想着偷懒,好好看店,照顾好阿婆。”...
聚餐上,有人问她:“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她缓缓开口:“我17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
“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她笑着,眼里却全是悲伤,“没能让他听见我的声音,没能说喜欢他,没能……”她停了一下,“……找到他。”
四年前,一场事故母亲去世,而她失了声。
她去小镇投奔外婆,在那里遇到了他。
他像哥哥一样哄着她,宠着她,惯着她,好吃好喝照顾她。
自从他带回来一个小哑巴,小弟们眼睁睁看着向来桀骜不驯,野性十足的大佬,一改往日痞气形象,用尽所有耐心养一朵娇气的花儿。
心动无可避免,她不敢告诉他,只能偷偷喜欢他。
五月夏夜,他侧躺在沙发上。
她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朝着他靠近。
发丝拂在脸上,她猛地回神,但她已经吻上他的眉心。
她闭着眼睛,无声告白。
“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等着,我很快就可以追你了。到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她裹着紊乱的心跳,却在起身打翻了矮几上的果盘。
杨梅和她的心跳一样,乱七八糟撒了满地。
——
四年后的雪夜,他看着别的男人扣着她的后脑,躬身靠近她。
还不等她反应,一道又沉又冷,近乎咬牙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男人面沉如水,一双黑眸冰冷又锐利。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拽着她上楼。
很久以前,他就想着,只要她过得开心,过得好,他都无所谓。
可是……
他养大的女孩,他捡到的星星,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不,他不放手,他这辈子都不放!
门“砰”地关上,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男人猛地按在门上。
他托着她的脸颊,欺身吻住她。
莫久后,他松开她,转身进了屋子。
她捂住心脏,呼吸急促,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抱着三个瓶子出来,不管不顾丢进她怀里。
他喉间发涩,声音发颤:“一颗星星一天,这里一共1582天。离开你的每一天,老子都在想你,想得快要发疯!”
她抬眸,愣愣看着他。
“你问我,在我心里你是我的什么人?我说妹妹。”他冷笑,“去tm的妹妹,你是老子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是老子要用命去护着的宝贝!”
“你问我等我回来之后,我会和你说什么。你说对了,老子当时想说的就是,等我回来,就和你表白,要把你变成我媳妇儿!”
她开心又生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他轻轻擦着她眼角的泪,语气霸道:“你被表白,哭什么?”
这个混蛋,知道她等了多久吗?
“老子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你tm别想耍赖。”
她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哭着骂他:“你混蛋!”
男人轻笑,贴着她的额头:“老子是混蛋,你是什么?”
她抬眸,顶着一张哭花了的脸,踮起脚尖,轻轻贴上他的唇:“混蛋他媳妇儿。”
远处隧道里传来轰鸣声,站台播报:“各位旅客朋友你们好,由燕城开往江都的G3258次列车即将进站……”
晨风吹散莫星毛绒绒的额发,她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爸爸”。
莫星怔怔盯着那两个字,紧抿双唇,红了眼睛。
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52个。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和刚才的并列在一起。
爸爸:[莫星,你个赔钱玩意儿,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你就跟你那个死了的妈一样贱!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你他妈能活到现在?!]
爸爸:[你给我听着!你妈死了,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你乖乖回来,我还能养你到明年,送你上大学。一个小时之内再不回来,你就是死在外面也他妈活该!]
爸爸:[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老婆都进局子给你妈赎罪,你还有什么不满?!整个莫家上上下下哪里对你不好?!居然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锁在家里,我看你往哪里跑!]
莫星握住手机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满腔的怨气和委屈无处发泄,鼻尖一酸,一滴眼泪砸在屏幕上。
哪里不好?明明哪里都不好。
柳荷破坏了她的家庭,开快车撞死了她妈妈。
莫志舒愿意养着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心脏刚好和患先心病的莫薇能配型。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莫薇的心脏容器,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好?这怎么能算得上好!
列车缓缓进站,莫星抬起手臂从眼睛上狠狠擦过,咬着牙,忍着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绝望,将电话卡拔了出来,扔进垃圾桶。
母亲车祸身亡后,她被接到生父莫志舒家,本想等一年后考试结束就离开,如今连一周都没有,她就被迫颠沛流离,去丹里小镇寻找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外婆。
她的座位在窗边,是双人座。列车发车前两分钟,边上有人影晃动。
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莫星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视线里一条黑色工装裤,裤脚束口,脚踝处骨头凸起,连着经脉,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随后,那人在她身边坐下。双腿随意懒散地抻着,膝盖处骨骼形状明显,工装裤自膝盖下垂时产生的褶皱漂亮得晃眼。
莫星呆愣愣地看着那些漂亮又杂乱的衣物线条,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吓得她抖了抖肩膀。
余光里,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手背上,青色经络微微绷着。
“有事说事,有屁放屁。”
男人嗓音冷锐,透着不耐,耳边的空气在他开口的瞬间微微颤动。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哼笑一声,带了点痞气:“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是瞎了还是瘸了,用得着你接?”
“……”
“行了,晚上八点到,别想着偷懒,好好看店,照顾好阿婆。”
“……”
说完,也不管对面的人还在嚷嚷,直接挂断电话。
莫星垂眸,吸了吸鼻子,混沌的脑子拧发条似地转了起来——晚上八点到,她也是。
她眨了眨眼睛,难道他们的目的地一样?
丹里是一个小县城,江都是省会。到江都后还要换乘,之后在市高铁站下车,再转两趟班车,才能到丹里。
她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晚上八点到。
莫星睫毛很长,眼睑下垂时像两把小扇子,轻飘飘地扇在人心上。略显苍白的唇有些不安地抿着,如果目的地一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跟着他?
她抱着怀里的书包,长长舒了口气,头靠着车壁,缓缓闭上酸胀的眼。
高铁快速运行,盛夏烈风呜呜作响,女孩靠着车壁,眉心紧锁。
闻峋淡漠地瞥她一眼,漆黑双眸冷清锐利,不过一秒,他收回视线,专注手机。
-
莫星是被噩梦吓醒的,她又梦到妈妈倒在血泊里的模样,眼泪流了一脸。
醒来时,窗外阳光正盛,在窗台上浅浅印下一个沿。
胡乱擦了一下眼泪,低头端坐。情绪缓过来后,她有点想去卫生间,于是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
他正在玩射击游戏,双手漂亮得过分,手机被他卡在两手之间,食指抵住手机沿,两个拇指分别控制屏幕左右端的操纵键,速度很快,异常灵活。
趁着他玩游戏,莫星打开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轻戳,戳完之后等了他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他游戏结束。
男人穿一件黑色宽松T恤,袖口在手肘上面一点,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
莫星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戳他,指尖传来硬邦邦的触感。
她抬眼,闻峋转头,视线瞬间相撞。
莫星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寸头,几乎贴着青皮。眉毛浓黑,单眼皮,很薄,眼窝微微凹陷,右边眼尾上一颗黑色小痣。
瞳孔很黑,像是河底坚硬的岩石。看向她时,眼底带着疑问,却依旧挡不住里面藏着的张狂,像一头野性难驯的猎豹,透着强烈的匪气,压迫感十足。
莫星心跳滞缓,身体紧绷,张嘴想要解释,一时间忘了自己不会说话,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脸瞬间红了,又急又窘,仓惶低头躲避他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备忘录,举到他眼前。
屏幕上方一排小字:[可以麻烦让一让吗?我想出去一下。]
闻峋长眉一挑,打量着眼前快把头埋到胸口的小姑娘,自喉间发出一声哼笑,痞气十足:“不会说话?”
莫星肩膀霎时绷紧,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羞耻和自卑让她抬不起头。
莫久,她终于在那强烈的,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灼灼烈日下,苍翠山峦急速倒退,滚烫长风擦着车厢,如同呜咽的悲鸣。
沉默的这两秒时间里,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只有她,最丑陋,最不堪,被赤裸裸地晾在风里,被晒得心脏发疼。
好在闻峋并没有让她继续难堪,他从座位上站起,让到过道上。
莫星匆忙起身,朝着他微微压下肩膀,表示感谢,随后朝着车厢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闻峋拎着手机,散漫地背靠座椅侧边,长腿微屈,犀利的眼落在莫星背影上。
从上车他就注意到了,他的邻座,皮肤很白,微微泛着粉,却单薄,瘦弱,跟麻杆似的。
脸还没他巴掌大,长了一双澄澈的鹿眼,被水一浸,红通通的,涌动着不安。一直埋着头,容易受惊,刚刚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还哭了一鼻子。
闻峋垂在裤缝边的手指动了动,一下一下地敲着节奏,最终得出结论:
这姑娘敏感,自卑,对外界充满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
这情况,估摸着是被渣男PUA,失恋了,正离家出走准备去质问渣男分手原因。
他啧了一声,心道,年纪轻轻不学好,长得漂亮果然没脑子,又傻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