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等到回答,那人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凶意。“你在这跟我装疯卖傻呢?你占了我的位置,明白吗?”他抬脚就想踢我,下意识的,我按住了他的腿。生人的体温透过粗糙的布料传递到我手中,我不由怔住了。那人见我拦下了他,也是一惊。我看向他,不由出声:“你是活人?”“格老子的!”那人用力收回腿,看样子是想揍我,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刘老六,你又在闹事?”...
得罪了那么多官员,扯出了一张那么大的网,现下,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我留在了秦府,出乎意料的是,罢免秦徵的旨意迟迟未到,直到天明,宫中也没有什么动静。
晨曦亮起的那一刻,秦徵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朝外吩咐道:“让府中的人,各归各位。”
他站起身,身子却摇晃了一下。
我下意识想要上前扶住他,只是在要碰到他的前一刻,我又收回了手。
秦徵走到窗前,语气很轻:“清辞,我本想陛下罢了我的官,就遣散府中人,去你曾说的每个地方走走。”
“可现在看来,陛下不想放我走,我只能困在这长安城里,年年岁岁为大梁守着你打下的每一寸国土。”
他扶住窗沿,抬眼望天:“沈清辞,我错了。”
我看见有泪从他眼角滑落,像是天空中飞速坠落的流星。
我心里闷的难受,走到他身后,像从前那样,轻轻拉着他衣袖。
“秦徵,我不怪你。”
说出这句话时,我魂魄突然一轻。
我垂眸看着正在消散的脚尖,突然明白了什么。
地面离我越来越远,恍惚间,整个长安都在我眼底。
跪在祠堂里与我讲话的娘亲,站在门外等候的沈繁霜;
长安街上安居乐业的百姓,巍峨宫廷中批阅奏章的陛下;
以及,站在窗前极目远眺的秦徵……
我有些恍然的想,这便是了悟兰因么?
我缓缓闭上眼,在极盛的日光中,转瞬化为一缕青烟。
我以为我彻底消散,可是……
“喂,这是我的地方,你滚远点!”
我后背突的一痛,睁开眼,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杦打在我身上,照的我眼睛生疼。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那人。
那人穿着极其破烂,浑身散发着一股馊味,正狠狠瞪着我。
我皱了眉:“你是谁?”
地府就是这般模样?我还未去投胎?
我没有等到回答,那人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凶意。
“你在这跟我装疯卖傻呢?你占了我的位置,明白吗?”
他抬脚就想踢我,下意识的,我按住了他的腿。
生人的体温透过粗糙的布料传递到我手中,我不由怔住了。
那人见我拦下了他,也是一惊。
我看向他,不由出声:“你是活人?”
“格老子的!”那人用力收回腿,看样子是想揍我,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刘老六,你又在闹事?”
我朝声音来源处看去,一个老乞丐站在门口,身上穿的还算干净,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站在我面前的刘老六似乎很害怕这老人,连忙说道:“这小崽子占了我的地方。”
老乞丐走到他面前,声音沧桑却不苍老:“她昨天才来,哪里知道这么多。”
说着,他看向我,眼里闪过思索:“孩子,你跟我去那边睡吧。”
我麻溜的爬起来,站在了老乞丐身边。
刘老六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老乞丐带着我往里走,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处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庙,身上脏的跟刘老六不相上下,手掌小了一圈。
我没有过多惊慌,毕竟也是当了三年灵魂的人,眼下这场景,应该是话本子里的重生。
只是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本身份,倒是不太好办。
老乞丐走到墙角,指着草席说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我站着没动:“您睡,我随便找个地方睡着就行。”
老乞丐眼里露出惊奇:“你会说话?”
我有些一言难尽,难不成这具身体以前还是个哑巴?
没等我问,老乞丐就说:“前两天在河边捡到你的时候,问你什么都不说,还发起了烧,我们都以为你活不了,没想到你倒是挺过来了。”
“你也别怪刘老六,为了治你的病,他老娘可是当掉了当年陪嫁的银珠子。”
我不禁朝着刘老六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老乞丐看我一眼:“我姓林,单名一个洪字,洪水的洪。”
我从善如流的喊他:“林爷爷。”
我想了想又问:“这里是哪?”
林洪惊奇的反问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点头,在搞不清沈处境的时候,失忆是最好的选择。
林洪叹息一声。
“如今是大梁二十七年,这里是汴州,前些天刚发大水,冲散了不少人家,这庙里的人都是我们林家村的,原来两百多户人家,就剩这十来号人了。”
我迅速整理出想要的信息。
大梁二十七年,离我魂飞魄散仅一年,汴州,离长安有三百多里,不算远,若是有马……
算了,马别想,若是靠一双腿,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足够了。
只是眼下还不能走。
我又问:“汴州发了大水,为何你们过得如此凄惨?朝廷难道不会派人救济吗?”
林洪苦笑一声,他眼睛四扫。
“朝廷不是没有救济,只是拨下来的银子,都收进了有些人的口袋里,哪里分的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我皱了皱眉:“林爷爷,陛下治下向来严明,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林洪看我一眼,狐疑道:“你连现在哪一年都不清沈,竟还能记得当今圣上治下严明?你到底是谁?”
林洪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你这崽子,莫不是那些狗官派来的人!”
我面不改色:“我不是,只是我脑子里有这么回事,林爷爷您要是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至于欠的那颗银珠子,我一定会还。”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摸了摸身上,除了布料就是布料,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林洪盯着我看了许久,还是信了我。
“罢了,哪怕你是狗官的人,老头子也没什么可以让你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