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儿媳妇吗？”周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布拉吉，眼巴巴看着他，“这是我给她做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呢……”工作人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林云昊，还是点点头，带着周母去了停放间。相比外头的闷热，停放间冷暗的像冰窖。...
周母力道很大，饶是作为军人的林云昊，也被打偏了脸。
“林云昊，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亏你还是个军人，是个政委，你帮于英楠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别让倩溪寒心，现在你居然咒她死！”周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
林云昊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看着母亲眼中愤怒，他再一次开口，声音更加清晰：“倩溪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现在人在太平间。”
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
他都还没有完全相信，更没有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在哭，在祈求他的放手，至少还活着，还活着啊……
面对儿子眼中从没有过的痛色，周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
次日，医院病房。
天刚亮，打从醒来后，周母就开始哭，哭到没眼泪，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6
被赶出去的林云昊站在病房外，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
通信员疾步过来，见他下眼睑乌青，里头还传出周母的哭声，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政委，夫……温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林云昊眼神闪烁了一下：“几点火化？”
“十点，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不能拖太久。”
闻言，林云昊转头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门，推开走进去。
见他进来了，周母更气了，边哭边骂：“没良心的混球，给我滚出去！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倩溪啊！”
林云昊扯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倩溪十点火化，您要去吗？”
他知道母亲伤心，说起这事跟是会戳到她的痛处，但他也明白，如果母亲不去送郑恬妤最后一程，她一定会遗憾……
而周母听见这句话，慢慢止住了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半小时后，两人赶到殡仪馆。
工作人员拿来火化证明，直接递给了林云昊。
林云昊怔了一下，才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儿媳妇吗？”周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布拉吉，眼巴巴看着他，“这是我给她做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呢……”
工作人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林云昊，还是点点头，带着周母去了停放间。
相比外头的闷热，停放间冷暗的像冰窖。
林云昊站在门外，呆看着地面，没有焦距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周母深吸口气，踏进了停放间。
狭窄的空间，只有一盏垂吊的白炽灯，照着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躯。
看到这一幕，她不忍地捂住嘴，踉跄了一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半晌，周母才慢慢走过去，颤抖的手从郑恬妤的头发，一寸寸抚过她的额头、眉眼和脸颊。
“好孩子，妈来了，妈来看你了……”
说着，她把怀里的布拉吉拿出来是，含泪扯出个笑：“你之前不是说很羡慕别人妈给孩子做衣裳吗？妈也给你做了件裙子，妈现在给你换上……”
她看都没看林云昊，自顾抱着往外头走：“倩溪啊，咱们回家了……”林云昊站在原地，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朝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谢谢。”说完，转身跟上已经出去的周母。...
周母轻轻帮郑恬妤换上裙子，一举一动，温柔的像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说穿好新衣裳走，下辈子要投生一个好人家，无病无灾，吃饱穿暖，好好上学，有疼爱你的爹妈，再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男人，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孩子，平平安安过日子……”
说到这儿，她眼泪大颗大颗低落在裙子的领口上。
“妈对不起你，生了个让你受委屈的儿子，你好好去，把咱们都忘了，妈一定会替你教训他，你好好去，啊……”
周母把郑恬妤搂进怀里，低声啜泣。
外头，工作人员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林云昊，又看了眼怀表，只能进去提醒周母时间到了。
两个小时后。
工作人员把装着郑恬妤骨灰的盒子拿出来，正要交到林云昊手里，周母却先一步接过了盒子。
她看都没看林云昊，自顾抱着往外头走：“倩溪啊，咱们回家了……”
林云昊站在原地，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朝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谢谢。”
说完，转身跟上已经出去的周母。
回去的路上，周母耷拉着眼皮，抱着骨灰盒，整个人靠在车门。6
林云昊坐在一边，唇线绷直，好像已经完全从郑恬妤去世这件事剥离出来了。
等车驶到一个路口，周母突然出声：“停车。”
通讯员愣了一下，还是把车停下。
刚停稳，周母就下了车。
林云昊回过神：“妈，你……”
周母丝毫不在意还有其他人，劈头盖脸就说：“倩溪的后事我会办，至于你，再没把于英楠的事处理好之前，别回来，也别叫我妈！”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通讯员大气不敢出，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瞥向林云昊，腹诽大概除了司令，也就他爹妈敢对政委这么说话了……
看着周母远去的身影，林云昊慢慢握紧了拳，半晌后才开口：“走吧。”
通讯员怔了怔，反应过来，立刻掉头往电视台驶去。
半小时后。
林云昊脚步匆匆，直奔演播厅的办公室。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台长、主任以及播音室其他工作人员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里头，而于英楠站在一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
见他来了，像是看见救星似的靠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临远，你快帮帮我……”
面对于英楠的靠近，林云昊眼底浮起抹抗拒，看向台长，顺便抽出手：“怎么了？”
台长没有说话，压抑怒火的眼神瞄向了于英楠。
主任也剜向她：“上午小于做直播节目，提到昨天郑恬妤见义勇为的新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笑了。”
“整个中午，电视台投诉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说着，又拿起桌上厚厚一摞信，“还有这些，都是群众指责小于不尊重英雄的批评信。”
林云昊登时黑了脸。
于英楠一慌，连忙解释：“我没有！临远，那只是角度问题，我根本没笑！”
听到这话，助理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了出来。
“你直播时笑没笑我没看清，但我见你拿到新闻稿，看见郑恬妤牺牲那页时就是笑了！”
听台长的意思，是要开除自己吗……没等她反应，林云昊决绝的声音就打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会回去向上级做检讨的。”于英楠诧异看着男人的侧脸，一下没回过神。...
于英楠瞪着助理，眼神有一瞬的狰狞。
没想到这助理平时唯诺的三锥子扎不出个屁，处处瞧不上走后门的她，现在居然敢跳出来跟她作对！
可到此时，她也顾不得跟别人争论什么，只能对林云昊做出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我是和倩溪有些小误会，可她因为救人牺牲，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去幸灾乐祸啊，你相信我……”
台长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林云昊，字眼委婉：“周政委，小于是你推荐来了，但出了这样的直播事故，我们必须得给观众一个交代，所以……”
于英楠心一咯噔，脸也白了。
听台长的意思，是要开除自己吗……
没等她反应，林云昊决绝的声音就打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会回去向上级做检讨的。”
于英楠诧异看着男人的侧脸，一下没回过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林云昊突然陌生了好多，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明以前那么温柔的人，此时此刻却流露着冷彻骨髓的寒凉。
见林云昊都表态了，台长和主任也浅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就不满意于英楠的能力，只不过碍于林云昊政委的面子不好说什么，现在出了这档子的事儿，也算是顺水推舟把混饭吃的人踢出去了。
林云昊看了眼于英楠，转身离开。3
“临远，等等我！”
于英楠顺势追上去，千回百转的心思飞快搜寻着挽留对方的方法。
一路追到楼下，她伸手挡在男人面前，可怜兮兮望着他：“临远，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是吗？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我那只是一时冲动，而且我，我是真的很爱你，被逼结婚那些日子，我也真的很难熬……”
“我熬到离婚，熬到那个男人不在了才敢回来找你，临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毕竟你也曾经真心爱过我，不是吗？”
演播大楼里不乏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她能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俨然是要赌一把了。
可林云昊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睨向她时，平静的透着股死气：“说完了吗？”
于英楠愣住：“我……”
“你带着目的回来，把自己说的快要活不下去，让我帮你，让倩溪参加不了高考，让别人抢走她去首都培训的机会，这都是你的冲动？”
林云昊一字字说着，语气间的冰冷让人不由发憷。
于英楠白着脸，一时找不到辩驳的话。
林云昊也懒得再跟她纠缠，转头就走。
“临远……临远！”
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于英楠气的直跺脚。
路边，通讯员见林云昊出来了，立刻站直打开车门。
但林云昊没有上去：“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闻言，通讯员有些为难：“政委……”
虽说是当兵的，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这两天他魂不守舍的状态，作为下属还是很担心的。
林云昊摆摆手，自顾朝军区方向走去。
夏季的天阴晴不定，突然就乌云密布。
伴着几声闷雷，树叶被雨水拍打着发出‘啪嗒’的声音。
几滴雨水落进林云昊干涩的眼中，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朝自己走来。
擦肩而过时，他控制不住抓住对方的手，嘶声呼唤：“倩溪！”
里头除了几件衣服，便是书和笔记本。最显眼的，是件看起来很陈旧的六五式军装上衣。他眼神一震，拿出那件上衣展开一看，竟是当年他新兵入伍时的衣服。蓦然间，林云昊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
姑娘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扯住自己的军人，诧异又怀疑。
眨眼间，雨水流出眼眶，视线清晰，林云昊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立刻松开手：“抱歉，我认错人了……”
姑娘哦了一声，嘟囔着走了。
雨越来越大，把林云昊淋了个透彻。
他怔然望着空阔的大街，回想着刚刚大脑失去思考的那一刻。
那瞬间，他以为郑恬妤还在军服厂，还因为跟自己闹离婚的事儿赌气，还等着去首都培训……
他忘了，她死了。
郑恬妤已经死了啊……
雨水划过林云昊高挺的鼻梁，擦过他微微颤抖的唇角。
他站了很久，才迈开腿继续走。
回到军区大院时，雨小了些。
通讯员一直等在门口，见林云昊淋着雨回来，面露担忧：“政委，您注意身体……”
林云昊混不在意，偏见脚边的眼熟的行李箱，神色一怔。
通讯员提起行李箱，解释道：“这是刚刚军服厂那边送来的，是……郑恬妤的东西。”
林云昊眸子微微收紧，接过箱子：“给我吧。”6
看着他进门，通讯员摇头叹了口气。
推开门，一种从没有过的空荡气息扑面而来，让林云昊有一瞬的窒息。
他下意识看向郑恬妤的房间，幻想着曾经她会听见声音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满眼都是他……
风扑在后背，将他拉回了现实。
压下胸口翻涌的钝痛，林云昊坐到沙发上，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开。
里头除了几件衣服，便是书和笔记本。
最显眼的，是件看起来很陈旧的六五式军装上衣。
他眼神一震，拿出那件上衣展开一看，竟是当年他新兵入伍时的衣服。
蓦然间，林云昊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
那天他作为新兵准备入伍，在上车时看见角落一个蜷缩的瘦弱身影。
他走过去看，发现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她穿着又薄又破的麻布衣，冷的整个身体都在抖。
她灰头土脸，可眼睛却像泉水一样澄澈清明。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父母呢？”
“我，我没有父母……我是被拐卖的，他们总是打我，我逃出来了……”
他于心不忍，却因为着急入伍又管不了太多，只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钱票都给了她。
临走前，他摸着她的头，轻轻说：“就算是一个人，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郑恬妤。
林云昊攥着衣服的手缓缓收紧，整颗心就好像一点点被挖空，冷飕飕的风往里面倒灌。
郑恬妤的确坚强，坚强到让他忘了她有那样悲惨的过去，让他忘了她需要的是足够的安全感……
当兵多年，从战场上因伤退下当了政委到现在，林云昊从没哭过，也没这样痛过。
可无论如何，眼泪就好像被固封在眼眶，怎么也掉不下来，挤得双眼红的充了血。
‘啪嗒’一声，行李箱被合上。
他扶着箱沿，沉瓮的呜咽慢慢填满空阔的客厅。
天渐渐黑了，没有开灯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林云昊靠着沙发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觉身体像浮在半空中。
突然，座机来电的声音乍响。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听筒伸出手，可身体就像不听使唤，猛地摔到了地上。
一瞬间的混乱后，意识突然陷入黑暗，耳畔却响起郑恬妤的声音。
“林云昊，我真想要一个没有你参与的人生……”
一连串的话让林云昊满头雾水。追嫌疑犯？截堵？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通讯员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让护士帮忙把林云昊扶到车上去。刚站起身，林云昊便能感觉到大脑的刺痛，他皱起眉，转目间，视线扫过路边一个被公安挡住的纤细身影。...
“政委？政委！”
人群的嘈杂声中，通讯员焦急的呼唤让林云昊缓缓睁开眼。
率先入眼的是一辆车头被撞坏的军绿吉普和一辆黑色红旗车，十几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正在维持现场秩序。
紧接着，一辆白色救护车匆匆驶来停下。
通讯员立刻喊道：“医生，这里！”
林云昊眼神微凝，才感觉自己额头正在流血，掌心也已经一片红。
处理伤口间，他还没回过神，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哪儿？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家，郑恬妤的遗物他还没处理，然后来的电话……
“医生，政委会不会脑震荡啊？刚刚撞的太狠了……”通讯员满眼担忧。
医生给林云昊包扎好伤口：“很难说，得去医院检查才行。”
听了这话，通讯员立刻要把林云昊扶起来送上救护车。
林云昊却挡住他的手，疑虑看向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儿？”
通讯员愣了愣，背脊有些发凉。
政委不会是把脑子给撞失忆了吧？
“政委，您忘了吗？我们开会回来遇上公安追嫌疑犯，恰好嫌疑犯的车就在我们跟前，你说帮公安截堵，车就跟嫌疑犯的车撞上了。”通讯员解释道。
一连串的话让林云昊满头雾水。
追嫌疑犯？截堵？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通讯员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让护士帮忙把林云昊扶到车上去。
刚站起身，林云昊便能感觉到大脑的刺痛，他皱起眉，转目间，视线扫过路边一个被公安挡住的纤细身影。
看身形像是个女孩，她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坐在路边捂着脸哭。
为什么……那么熟悉？
出神间，林云昊已经被扶上了救护车，一路带去了医院。
经过检查，除了额头的皮外伤，的确有些脑震荡，只要留院观察两天，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等躺在病床上，林云昊才从纷乱的大脑中理清思绪。
在此刻自己的记忆里，他还是军区政委，于英楠也早早嫁了人，离婚后不久丈夫就因为车祸去世，前两天她带着孩子回来找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他没有结婚，当年更没有遇见郑恬妤，至今也不认识她。
不可思议又诡异的认知让林云昊陷入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但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时，痛感是在的，那就说明这不是梦……
病房门被敲响，通信员推开门：“政委，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温沐泽有事找您。”
他回过神：“让他进来吧。”
通讯员后退一步，温沐泽便走了进来。
林云昊看过去，对方身材高大，裁剪得体的警服衬出一身正气，剑眉星目，利落的下颚线透着股凌冽气势。
因为职业关系，又常年办案，眼神比常人更加有神。
林云昊听说过温沐泽，他是全国顶尖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刚当上刑警三年，便破获了八起重大案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大队的队长。
温沐泽站定后，先敬了个礼：“周政委，谢谢你配合公安的工作，当时车上还有一名女大学生晚.晚.吖，她说要亲自过来向你道谢……”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门口。
顺着他的视线，林云昊也看过去，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孩慢慢走进来。
当人走近，他瞳孔骤然紧缩。
竟然是郑恬妤！？
说完，又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郑恬妤也忙不迭地鞠躬，转身跟上。眼看她要走，林云昊下意识伸出手挽留：“等等！”然后，女孩跑的太快，压根儿没听见他的声音。...
郑恬妤紧张地捏着衣角，站到温沐泽身边后，朝病床上已经呆住的林云昊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周政委，要不是您开车堵截了那个坏人，我肯定就被他带走了。”
她尾音有些发颤，似乎是还没从刚刚的惊险里缓过神。
而林云昊满眼都是记忆中为救人而牺牲了的郑恬妤。
眼前活生生站着的，真的是她！
她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耳侧的碎发被汗湿，贴在红润的脸上。
五官秀美明媚，特别是眼睛，婉转间流露着孩童般的纯真。
可她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感激，不再有深情和眷恋，仿佛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
林云昊下意识地想起身靠近郑恬妤，可身体就像不再受控动弹不得。
他看着像是隔了几十年都没见的人，声音渐哑：“你是……郑恬妤？”
郑恬妤脸上闪过抹诧异，心想自己也没说名字啊，他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这时，医生进来给林云昊做检查。
温沐泽便开口道：“那周政委，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休养。”
说完，又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郑恬妤也忙不迭地鞠躬，转身跟上。
眼看她要走，林云昊下意识伸出手挽留：“等等！”
然后，女孩跑的太快，压根儿没听见他的声音。
林云昊僵住的手慢慢放下，只觉心跳好像快了很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可更多的是对现在和郑恬妤陌生的关系而产生的不安……
楼下。
郑恬妤一路跟着温沐泽，他人高腿长，步子又大，她只能小跑着才能跟着。
突然，他停了下来，她一个没刹住，直直撞在了他坚硬的背上，鼻子酸的冒了眼泪花。
温沐泽转过身，看着正揉着鼻子的女孩：“下次不要上陌生人的车。”
郑恬妤脸色一红：“不会了，这回是着急回学校……”
听了这话，温沐泽才想起最近大学开学了，她正好是济北大学的学生。
沉默片刻，他薄唇轻启：“我送你。”
郑恬妤愣了下，受宠若惊：“谢谢温队长！”
温沐泽拉开车门，让她坐上去。
一路上，郑恬妤都忍不住偷瞄正在开车的温沐泽。
他太严肃了，严肃的像个从业几十年的老干部，可他年纪好像也就比自己大个六七岁而已……
而温沐泽早就察觉到她的目光，却装作没看见，一心开车。
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他才转头看过去：“到了。”
郑恬妤回过神，窘迫挪开眼匆匆下车，可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弯下腰朝车里的温沐泽说：“差点忘了，温队长，也谢谢你踢开了坏人的刀，没让我受伤……”
听着她软而真挚的声音，温沐泽绷直的嘴角轻微的上扬：“应该的。”
看得出来，她应该是个好学生。
郑恬妤关上车门，目送车子远去后才准备进学校。
“郑恬妤！”
突然跳出来的室友刘建红把她吓得一哆嗦，气恼地推了对方一把：“你干什么啊？”
刘建红一脸揪住她小辫子的得意，眼神却又暧昧：“被我抓住了吧，居然偷偷谈了对象，快说，啥时候开始的？”